三月的春风还夹杂着一丝冷冽,从清晨空荡的街头吹过,卷起行人的衣角,直往人肺管子里戳,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气沁入心脾,冷到骨子里去了。
路上本就稀稀拉拉的人群,因为这阵冷风,几乎都不见了踪影。
太阳也还没升起来,许是因为升起来了,但由于这始终散不尽的霾,无法显露出来。只有一阵一阵的风,携卷着几片树叶,在空荡荡的街头游荡。
“哒、哒、哒……”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有节奏的从巷口传来,回响在这清冽的空气中,无端惹人一阵遐想。
听这声音,该是个美人吧。
山柒含着一口泡沫,正蹲在院子里刷牙。听见这声音,精神一振,似乎连早起的寒意都能抵抗了。
他连忙漱干净自己的嘴,连水杯都来不及放下,便跻拉着拖鞋,跑去打开了门,只想瞧瞧这美人的模样。
没让他失望的是,果然是个美人。一身火红的连衣裙,完美的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柔弱无骨的手腕上搭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这冷冽的风中,居然给人一种夏天的火热。
怕是这寒冷的春风,也贪恋她的美色,才不忍在她身旁逗留。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的指间夹了一支正燃烧着的烟。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了身来。看着拿着牙刷杯子的山柒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连忙熄灭了手中的烟,“抱歉,我忘了这里是药铺。”美人轻拢披在身后的头发,不安的说了一句。
看着美人略微有些局促的样子,山柒浅浅的笑了一下,安慰道:“无妨,阿,哦先生还未醒来,你自便就好。”说罢,山柒便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那美人处理掉手中的烟之后,也跟在山柒的身后进了院子。进了院子,山柒说了声稍等,便留下女子在院子,独自一个人进屋去了。
院子不大,典型的四合院的样子,除却满院不知名的植物,跟这条巷子里其他的院子没什么差别。硬是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就是安安静静站在院子里的女子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山柒含着自己的右手的食指从屋子里出来了,对着那女子喊道:“月七小姐,先生喊你进去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刚才还不认识自己的少年嘴里蹦出来,那女子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不安的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山柒踏进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很简洁,进门左手边是一张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杵药的药钵,几味中药零零散散的摆在桌子上。桌子旁有四把椅子,其中一把上搁着几本医书,凌乱的书页显示近来被人翻过。
桌子的正对面是两排柜子,前排柜子大约和人齐腰高,不过一步之隔,后排的柜子却直往上,顶住了房顶。每个柜子里又分成无数的小柜子。每个小柜子上都贴上了标签,因为年代久远,标签的纸都有些泛黄了。满室飘散着一股中药淡淡的苦味,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一排柜子全是中药了。
山柒将桌子上的药钵移向一旁,不知从哪摸出一只青色的茶杯,倒了一杯热水给月七,笑嘻嘻的说道:“月七小姐你再坐坐,我去喊先生。”说着,他抱起矮柜上的一盆植物,撩开药柜旁的布帘,走了进去。
直到他进去了,月七才发现,原来药柜旁还有一个小门,只是因为被深色的布帘挡住,才让人无法察觉。
不消片刻,山柒就从里屋出来了,只是手里不见了那盆植物。他手里拿着一只毛笔和几张宣纸,像是被人骂了一样,撅着嘴把东西塞给了月七,嘴里还在不住的碎碎念:“哼,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啊,臭阿烈。”
山柒坐在一旁,指着月七手上的纸和笔说道:“月七小姐,先生让你写在纸上。”一句话说的让人说得没头没尾,听的人却听懂了。
月七看着手上的纸笔,沉思了好久,久到山柒不安分的站起来又往里屋跑,才轻轻的问到:“先生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话刚一出口,她就略有些后悔,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对面的少年就像被别人戳了痛处一样,转过身来,气鼓鼓的盯着她,语带讽刺的说道:“哼,要是治不好,你来这里干什么?”语罢,便甩头进了里屋。
月七静静地坐在外面,思考了良久,才拿着笔,颤抖着写下八个字,“双木非林,田下有心。”
蛮蛮睁开眼睛,入眼还是无边的雨。冷,透过不甚丰满的羽翼,直达骨骼。她努力想站起来,可是被雨水打湿的翅膀却拉着她直往下坠。
她无助的叫唤了起来,稚嫩的鸟鸣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下,微不可闻。
月七抱紧手上的包裹,一身菲薄的春衫在连绵不断的春雨中,早就湿透了。她抬头望了望这无边春雨,叹了口气,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泥泞往前赶路了,今天要是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她就得睡在雨中了。
雨越下越大,竟有些铺天压地的错觉。月七不得不停下来,躲在路边的大树下避雨。拧了拧不住滴水的头发,她背倚在大树上,望着雨幕和远处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幕逐渐压了下来,可这恼人的雨水却没有要止住的趋势,在荒郊野外过宿和冒雨前行两厢权衡之下,月七选择了后者。
将怀里的包裹往衣襟里塞了塞,月七抬脚就要往雨里冲。就在那一瞬间,一阵鸟鸣传进了她的耳中,很微弱,像是生命流失前的哀叫。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的月七,停下赶路的脚步,仔细的听了起来。
声音很近,几乎就在耳边,在雨水的掩盖下,变得虚无缥缈。顺着这声音,月七发现一只躺在灌木丛里的鸟。
小心翼翼地将鸟从灌木丛里拾起来,月七才发现,这小家伙有多狼狈。全身的羽毛被雨水打湿,贴在小小的身体上,冷得它腿直打颤。现在只能从那稀疏的尾羽中瞧出,它原本有着鲜红色的羽毛,却不知遭遇什么变故,尽数全失。
大概是救不活了吧,听着它越来越微弱的声音,月七心里想到。将它放到雨水较小的地方,月七准备继续赶路,任由这只小鸟自生自灭。可是月七刚准备转身离去,那只鸟却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月七。
月七只觉得那只鸟是通人性的,不然她怎么会从那眼睛里读出绝望以及一丝丝乞求。许是被那双眼里的绝望震撼到,还是别的,月七也不知道。她再度拾起小鸟,不顾它身上的脏污,将它放进自己的衣襟,跑进了雨中。
能不能活,就看它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