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熙
一
这些年在长沙,从医科大学到医院,从城郊校园到高楼街道,我用心穿行、路过。
昨晚和好友聚,散场后,我独自走在回寓所的路上。
站在十字路口中间等绿灯,身旁车来车往。
不经意的一瞥眼,使我猛然醒觉,母校就在离我约一百米处的地方。
夜幕下,母校大门古朴庄严,一如往日,但是却对我,沉默无言。
偶然碰到几个捧着《病理学》结伴而行到校门外那条旧旧的小吃街吃夜宵的年轻学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来这座城市已经八年多了。
小吃街转角处那盏街灯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换掉,依然发着昏黄而暗淡的光,旧得让人恍惚,仿佛装进过去这些年里的一切,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沙化。
我又想起张嘉佳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面说过的那一段话:
一个人的记忆就是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
沙城就是一个人的记忆。
偶尔梦里回到沙城,那些路灯和脚印无比清晰,而你无法碰触。
因为一旦双手陷入,整座城市就会轰隆隆地崩塌。把关于我们之间所有的影子埋葬。
如果你不往前走,也会被沙子掩埋。
所以我们泪流满面,步步回头。
可是却只能往前走。
——张嘉佳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我想,"泪流满面,步步回头,可是却只能往前走",大概是因为,回忆里的美好太过脆弱。
可是如果我是张嘉佳的审稿编辑,他的这段话,我只能给九十分。
因为这些年,我在这座城市除了求学、工作,还有一场加戏,而它始终没有被时间腐蚀、沙化。
二
我的书柜里有一个角落,那里安静存放着一双手套,它是我的一个太极老师送我的,我叫老师,大伯。
那是一个冬天的上午,体育场外面,小雨下着下着就落地结成了冰。我站在大伯身后,大伯给我教授着新的内容。
没找到感觉,练习了好一会,仍是冷的有点打哆嗦,一双手也冻得有点发红。
大伯发觉了,于是脱下自己的手套,往我手上一拍,乐呵呵的:
"送给你!"
我心头顿时一阵温热,也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伯哈哈地笑着,"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防寒啊。"
接着他继续教我那天的内容,我带上了温暖的手套,而老师,直接和冬日的寒流对着话。
那时,我25岁,大伯60。
三
大伯之所以被我们称为大伯,是因为大伯有个小自己5岁的兄弟,是我们的老师。
老师教过我一个很了不起的拳理,也是很了不起的人生之理。
从大学到工作,我一般有休息时间,就会去老师那里待一会儿。他时常会跟我们讲授一些拳理,也喜欢和我们谈谈天气,谈谈往事。
天气好的时候,老师一般带我们在烈士公园练习。那天我去烈士公园,和老师揉手(就是太极推手),老师发现我的劲力不够集中。
于是老师一边和我揉手,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和我说:
"你看到那边的烈士塔了吗?"老师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烈士塔对我说。
我点点头。
"比如我现在想去烈士塔,我首先得在心里有这个要去那里的想法对不?"老师微笑,一双眼睛像一泓清澈见底的泉水。
我这才发觉老师不是随意聊天,他是要教我拳理,于是认真体会起老师的言中之意。好一会儿,我才小心地回答到:
"这就是'意在先'的道理?"
老师哈哈大笑,意思是我说对了。
接着他开心地把我拉到一边稍作休息,说道:
"其实我们要做成什么事,都是这个道理,最开始都必须心里有那个想法,有那个目的地,事情才有可能做得成。"
我眉头微皱,用心记着。老师看到,轻松一笑,"好,今天就说到这"。
从接受传承到继续推广,太极是老师认准了要用一辈子去做好的事,让太极揉手走进奥运,是他的理想。
我不知道这个理想会在未来的哪一天完成,但是我看到了老师的太极馆在一间一间开起来,他推荐的太极揉手比赛规则正在被越来越多的武术赛事采用。
四
寓所窗外,可以看到一座大桥。桥的两边,两排明亮的路灯整整齐齐,延伸的很远。
桥上车水马龙,日夜不息。
街灯在此刻倾覆世界的黑暗中凿出一条明亮的路。温暖如大伯赠的手套,清晰如老师教给我的人生之理。
从过去的八年光阴里路过,它们是没有随时间沙化的一场加戏,而且还将,陪我一起贯彻未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