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六五九年,十九岁他接了他爹的班
三月雨纷纷,桃花在山上开的烂漫。一书生踏着山径,手执一把破旧的纸伞往山下行着。
远处传来的嘈杂声音,让他心绪不宁。今日是放榜的日子,他不忍去看。他已考了三次,却都名落孙山。
每次进京赶考,他都花了大把盘缠,那日十岁独中秀才的天才,也已经如伤仲永般经不起同乡的眼光。今日他去山上散心,偶遇一僧,说他与佛有缘,可他一心想求取功名,光耀门楣,遂即拜谢了老僧一人下山。
“儿子又没考中,他十九岁了,隔壁豆腐坊的刘二,十九岁的儿子去年就办了亲事,可维儿还整日将自己埋在书里,年年不中第,哎。”他的母亲叹了一口气。
他的父亲站起身来用抹布拍拍自己腿上的尘土,一言不发的往灶前走去。
他屡不中第的事在俩年前已经被街邻当做了笑话。今年亦是。
他走回房间,有些恍惚。望着房中的书和自己平日所作的诗文,昏昏的呆坐着。
第二天,他接管了他爹的小破酒馆,这一年,他十九岁,公元659年。
(二)
掌柜的小破酒馆被人拆了东墙后来,衙门说按一平米八吊钱来跟他折算
公元661年二十一岁的他迎娶了城中唯一一家饭馆的女儿,他的女人很美丽。
那日在酒席上,他的父母很开心,所以他也觉得开心。
在那天,他见到了他当年资助银子的好友,张三。他已考取了状元,听说在京城做了大官。衣着光鲜的他少了当年的书生模样,变白皙的脸开始多了些横肉。
公元663年他的儿子出生了,他从自家的水缸中看着自己那张并不算好看的脸,有些发窘。他的女人抱着他的儿子坐在柜台前,他的女人很美丽,那些吃饭的男人看他女人的眼神让他感到不舒服。他听别人说他配不上他的女人,他感觉有愧平日里连菜都自己去买。他爱这个人,却不知道她爱不爱他。
公元682年他四十二岁,他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也卧床不起。他的儿子也十九岁了,像极了当年的他。他依然觉得他的女人很美丽,他感觉自己有些老了,儿子拿着自己写的诗文让他看,他也只是敷衍了事。
第二天他买菜回来,在街角看到了衙门贴的那张告示,他的酒馆也在拆迁的房子之列。他没有说话,沉默的往家中走去。他的儿子说要去衙门说理,他一言不发,呆呆的坐在酒馆的门槛上。
他不愿意离开这里,这是他成长,成功和失败过的地方。他爱这个地方,虽然他当年一心想做官,可他从父亲手里接管了酒馆,他可以酿出这条街上最好的酒水,他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好却很安逸,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一个上进的儿子,虽然他的理想破灭了,但他依然感到幸福。
又过了几日,衙门开始拆除这条街上的建筑,衙门拆了他家的东墙,他买菜回来看到满地的砖墙,衙役说:衙门会按照一平米八吊钱来和他折算。他也只是点点头,走回家中。
(三)
丢下老,丢下少,他是否也曾无奈 一去若回来,老家的酒香还在不在
他在一个晚上提着菜刀,砍了衙门的牌子,却不巧被打更人看到。
第二天,衙门说要捉他去坐牢。
他已经离开了这里,背着行囊,暗夜离开。他的小破酒馆终被拆掉,他的老和少,以及美丽的妻子,离开了这里。他在路上又想起了当年那老和尚的话,于是,四十二岁的他遁入空门,成了和尚。
第二年他的儿子考中了状元,他家酒馆又在一地开张。又过了些时日,他的母亲去世,可他成了和尚。
(四)
兴也苦,亡也苦,青史总让人无奈。更迭了朝代,当时的明月换拨人看
公元702年他六十二岁,已经成了寺中的住持。
他和弟子下山化缘,走过一条街时,他闻到了熟悉的酒香,他往那家酒馆走去,酒馆的柜前坐着一位老妇,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轻轻的哼着歌谣。他迈进酒馆,酒馆伙计说:老师傅,缘为何来?
他没有说话,看着周围,然后欲转身离开,他听见背后“维郎”的声音响起,他猛地跑出门外。
正值三月,天空飘着酥雨,他没有打伞,任那雨打湿了袈裟......
改编自许嵩的《拆东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