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大贪官赵德汉写给妻子的一封信
老婆：
我是赵德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知道你不愿来见我，这封信也不知能否送到你手里。但我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烈火焚烧般的煎熬，所以我还是决定将它写完，作为我一生赎罪的开始。
在狱中的这一个月，过去人生的一幕幕仿佛走马灯般在我眼前闪回，但我的内心反而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平静。老婆，你记不记得之前我总是在睡梦中惊醒，和你抱怨我失眠？其实说我工作辛苦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就是我犯下的累累罪行。过去几十年来，我醒来后常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以为自己躺在帝京苑空荡荡的豪宅里，身后就是我这辈子犯罪的证据。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反贪总局就会来敲门，于是我多年来一直如履薄冰，反复在脑海中演练。当侯处长终于来敲开我们老房子的门的时候，我也最后明白了，无论我排演过多少遍，都骗不过反贪总局，骗不过国家。从我走上这条犯罪之路开始，这就是命定的结局。
老婆，虽然那一天你不在家，但是我猜你已经看见了作为罪证的现场照片。我也无从得知你的反应，但我猜你一定从不愿相信到最终接受，恨不得亲手将我了断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对不起我作为农民的儿子。但这句话显得太苍白无力了，我很清楚我的罪行是无法赎清的。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看着我从初入政局到成为处长，陪着我吃了这么多苦，我却让你失望了。我们一直生活在那间老房子里，每个月只给妈寄三百块钱，你还为此同我吵过架。老婆，看到那座钱山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呢？过去你常常向我抱怨房子老旧，但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在市区最豪华的帝京苑买了一套大房子，只是为了存放我贪污的两亿赃款；你一定想象不到，那个从农田努力考进大学，直到现在都穿着地摊货、吃着炸酱面的赵德汉，竟然做出了如此罪孽深重的事情吧！可惜，犯罪就是犯罪，无论我有没有把这些钱用在自己的奢侈享乐上，外表是不是朴素无华，这些钱都不应该是我的，无法抹灭我犯罪的本质。
人的贪婪是永远无法填满的。从接受丁义珍给我的那张五十万元的银行卡开始，我就应该明白，我的欲望永远不会有得到满足的那一天了。腐败从来不是从巨额赃款开始的，最初可能只是一条烟、一瓶酒、一个红包。一旦开始受贿，便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暴露出欲望贪婪的黑洞。慢慢，赃款越积越多，数额越来越大，越来越没有底线。我开始像恶狗扑食一般索取着旁人给我的贿赂，丝毫没有反思过这些财产的来之不义、取之不武。最后甚至完成我份内的职务时，若没有捞取到好处，我都会认为是对方对我的轻视。贪污受贿没有小打小闹，“老虎苍蝇”都要一起打，腐败一旦开始就是犯罪，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的誓言。说得太多，连我自己也骗过了。我贪污的钱，是搜刮了多少人民的血汗而来，又是多少家庭的救命钱啊！我骗得过自己，却永远骗不过人民。我虽披着“廉洁”的外衣，但人民能看穿我腐败的内里。正风肃纪反腐的最大底气，就是人民的支持啊。对腐败问题，人民群众往往看得很清楚。千千万万的群众，就像无处不在的“探头”，违纪违法问题“潜伏”再深也能发现，“马甲”再多也能识破。一个政党的前途和命运最终取决于人心向背，实际上个人也是如此。当我开始背叛人民、偷走人民幸福的未来的时候，我也永远不会拥有未来了。
老婆，在监狱里，我总是在梦里回到年轻时劳作过的麦田。虽然我还吃着炸酱面，但其实我早就忘记了我是农民的儿子，最后我还是成为了人民的敌人。我把那座钱山误当成金灿灿的麦山，曾经以为看钞票就像看小麦一样，看着心里踏实，看着精神满足。看久了，钞票上会泛起一片金光灿烂的麦浪……但它终究只是泡影一瞬，永远无法替代双手劳动带来的真实。它只能让我内心不安，让我终日生活在惶恐之中，无法重现儿时通过辛勤劳动收获作物时，那真正的幸福。当年我只要盯着满当当的麦子，心中便充满了希望。又是从何时起，我变成了这样贪婪而无德的人，彻底迷失在了权力的漩涡之中？
我从前总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权力大小，还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它成了我的挡箭牌，嘴上说着人民，做的事却背叛了人民。权力本没有对错，要看得到权力的人如何使用。用得好，造福百姓；用不好，走向歧途，堕入万丈深渊。曾听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官位越擢升，权势越隆盛，攀高结贵者越多。”是啊，我就没有通过权力带给我的考验！
如今回首思考，我只是国家的仆人、人民的仆人。我所掌握的权力，是人民信任我才赋予我的，希望我为了人民的幸福而奋斗。公权力本质上是一定范围内社会成员的部分权利的让渡，或是说一定范围内社会成员的授权，我却把它当成我的私有物品，享受着权力带给我的一切所谓“特权”。最后，我权力观扭曲、“官本位”思想严重，处处讲级别比待遇、讲地位享特权；认为行为隐蔽就不会被组织发现。特权思想和特权行为背后还掺杂着权钱交易、权权交易，我的做法完全背离了党的初心使命，严重败坏党的形象，损伤党的执政基础。我将本应为民服务的公权力异化为捞取个人政绩、谋求自身升迁的工具，异化为满足金钱物欲、谋取个人私利的工具，异化为连接和维系亲情友情的工具。由此，我丧失了理智、原则和底线，把身为一名领导干部应尽的职责义务，应遵守的纪律法律等统统抛在脑后，最终不仅导致我自己和家庭步入歧途深渊，还造成国有资本巨大损失。我心安理得地接受旁人的贿赂，滥用职权，做出不顾人民利益的犯罪行为，是我辜负了人民对我的信任！
国家对我赵德汉的抓捕，其实就是对腐败行为零容忍的缩影。今年两会上，新任总理李强已经明确表示对一切贪腐行为零容忍，不管是什么职位，只要存在严重违纪违法的行为，就一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查严惩，所有工作人员的行为必须在法律的框架之内，做到有法可依，不可私定规则，以自我为中心。我在狱中接受学习改造后，深刻了解了反贪反腐的三重境界。第一，就是要过道德教化，使掌权者不想谋私。要对各级领导干部进行定期学习、培训，强化党性教育和正反面典型宣传，引导他们经常进行“依靠谁、为了谁、我是谁”的官德追问，牢固确立高尚的人生价值观，用心中的浩然正气抵制贪欲邪念，努力做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其二，通过法律惩治，使掌权者不敢谋私。人性的贪欲、权力的诱惑，远非道德教化所能完全奏效。老婆，像我赵德汉这样的人，就是在思想上出了大问题，党和人民曾经无数次想将我拉回正道，我却忽视了党对我的教化。被法律严惩，是我罪有应得。只有尝到了惩罚的苦头，才可能形成足够的震慑力。最后，就是要通过制度约束，使掌权者不能谋私。我曾经钻了制度的空子，这才使我屡屡得手。要把权力装进制度的笼子里，才能确保权力真正为民所用。
贪腐的行为再少一些，谋私的欲望再低一些，人民的生活才能更好一些。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下半生只能在监牢与悔恨之中度过了。我是多么想再看一眼那真正的、金黄的麦浪啊！老婆，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帮我将这封信公开吧。就让我用我的经历警示世人：人的欲望就像高山流水一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那些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以什么样的方式占为己有，就会最终以什么样的方式失去。
如果我的案例能震慑社会上贪污腐败的行为，那么也算是发挥了最后一点价值。青年们，一定要扣好你们的“风纪扣”，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走上我赵德汉的老路。我将用整个后半生偿还我过去犯下的罪行！
赵德汉
2023年4月6日
作者 刘晨曦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