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已经很老了,老到她已经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年。摘星是一只鲛人,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用美丽的歌喉来吸引来往的船只,让它们撞在暗礁或冰川上,看着那一艘艘船被尖锐的礁石冰川刺穿,看着那些船员挣扎着扭曲地死在海水的逼迫下,他们再也发不出声音,而她得以获得更加天籁的歌声与惊为天人的美貌。
她以为她会一直唱着那首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样发声的歌直到世界化为尘埃,直到她遇见了他。之前听闻百年前有个叫安徒生的人类写过一只为了人类而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她素来不信会有这种傻里傻气的同类,倒是人类的想象力与愚昧让她充满了好奇。
遇到他的那晚,电闪雷鸣,圆月高悬,正是她害人的好时机。她不是什么好心仙子,也不是人类唤作的妖精,她是一只鲛人,唱歌害人是她的使命,就跟人类幻想的超人以拯救人类为使命一样的,她以害人为使命。那晚月色皎洁,若是配上血色,定是非常美丽,她眸色灵动,莞尔开喉。
“٧٨омгбç༔༧นฟطغ......”歌声婉转悠扬,引人前往。她闭目养神,似是也沉浸在了自己的歌声中。来了,她缓缓睁眼,眸底一片清冷,却是言笑晏晏模样。
随着那艘船越来越靠近暗礁,她的歌喉越发柔媚动人。快了。还有不到3分钟的距离,她手心开始打着接近那船尾声的拍子,未料船中却传来和着她歌声的古琴音。那琴声婉转异常,她心思一动,唱了这支歌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别人的版本,未曾想竟会有种机会,她想要看一眼弹琴之人的样貌,即使聪慧如她,已经感受到了能弹奏这首歌的人类定不简单,可能会给她带来死亡的威胁。或许是觉得活得太久了,或许是因为那琴音太动听,或许是因为那晚月色过于皎洁,亦或许她独自唱了这么久太孤独了。她已经记不清是为什么,顺着冰凉的海水,她游到了船边,刚要抬头张望,正对上他的眼眸,她一辈子呆在大海,曾觉得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莫过于大海,那晚,她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深蓝的海水。
她跟他上了船。一路上,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既然疯了,就疯一次吧。自从决定停唱放他生路甚至去见他一面时,她就已经疯了。距离靠岸至少需要七天,她有七天的时间去赌一把,赌注是自己的命。即使这样,那晚,在他温柔的眸中,她还是伸出了手,去相信他的那句,带你回家。
现在是第四天,即使有着漫长的生命与法力的支持,她依旧感到了呆在船上的不适,她越来越虚弱,从第一天的咳嗽,到现在的咳血,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可每当想开口,却又沦陷在他温柔的眼眸中,他说,乖,大懒虫,把药喝了就好了。
她上船的第六天,喝了五天的药,今天,她再无力支撑起仿佛已经不存在的身体,迷迷糊糊的躺在船中的大水箱里。他又来了,端着药,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摘星,快起来,该喝药了。”她挣扎着睁开疲惫不已的眼睛,盯着那双看不出任何虚情假意的温暖眼眸,“你根本不会带我回家对不对?”“摘星,你在胡说什么啊,快点喝药,喝了药你就好了,喝了药,我们就回家。”她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把他递来的药猛的推开。砰的一声,药汤撒了一地,她抬起眼眸,预想中的他愤怒的模样并没有看到。只是那温暖的眼眸渐渐染上悲凉的颜色,“摘星,你终究不相信我。”他没有看她,一步一步走出了船中,再也没有回来。
第七天的天气很好,她满意的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发现自己呆在一艘船的中,船里却没有一个人。船已然靠岸,当地人把她救了回去,她再怎么想却也记不得发生过什么。当地人看她可怜,许是遭遇了什么海难,便多方接济她,其中有个眼睛很好看的渔夫对她很好,一年后她嫁给了那个男人,过上了平淡倒也安宁的生活。
多年后她有次午夜梦回,梦中她还是个小女孩,对一个同样小的男孩子说她想成为一个人类,不想再去做这些害人的事。再次睁眼,她看到船上那个男孩说,摘星,别怕,只要七天,七天后你就可以变成人类了。她在梦里呼喊着企求他别走,却听到回不去了,为了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成为一个普通人,他的鲛珠已经做了药。那晚,她看到他一步一步地走出船,走出这片海,走出这个世界...... 她这一晚睡的格外长,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的丈夫笑着说她是个大懒虫,她推开门,海边的风轻轻吹起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