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爸,妈,大姐,二姐,大哥,二哥,我。
我爸比我妈大四岁多呢,我妈这张没照好。
我爸是乡村教师,所以口袋挂着钢笔。我奶奶只生了三个儿子,我爸老小。爷爷家也不宽裕,只供得起我爸一人念了书。当年算才子,书法绘画水平都很强。我大伯一直骂我奶奶偏心。我妈妈娘家条件好,我姥爷加工棉花。所以60年挨饿时,我妈就抱着我大姐回我姥姥家住,那时割二两肥肉炖白萝卜,一家人关着门在家里偷偷摸摸地吃,像做贼一样。
我妈妈是我爸第二个妻子。
听我妈说:我爸第一任妻子是他师专的同学,外地的。他们有了一个男孩,但几岁时得白喉死了,她又和我农村的奶奶和不来,伤心地和我爸离婚走了。对这段历史,我爸讳莫如深,从不愿提起。
我妈是个很开通甚至思想有点西化的女人,在那个小地方,也是很奇怪的事,也许是天生的吧。比如,我二姐离婚,就我妈支持。离婚后她鼓励我二姐独身过。我二姐再婚后,我妈很遗憾,还说,一个人过多好,自由自在,伺候一个傻男人干什么。
短头发的是我大姐,是美女呢,当时思想又红又专,是大队团委书记,大队文工团主要成员。大姐带我去过文工团,看她们正排练着《红色娘子军》。木制的梭镖、大刀,穿上红军服,音乐一起,个个都英姿飒爽。在镇文艺汇演上,大姐的一首《北京的金山上》让方圆百里家喻户晓,让多少年青小伙子对她心动。所以,对大姐我打小就佩服。
大姐跟妈妈长的真像。她眼睛很漂亮,从小我就嫉妒。但她性格最烈,挨打最多。一个字:“倔”,一句话:“打不服!”每次和父母吵得都是惊天动地,我们都吓坏了。当时她和另一个老师家的儿子相互喜欢,但是那边出身是地主,所以我爸不同意,经过多次相互冲突,大姐还是服软了。后来她考上卫校,嫁给我大姐夫,大姐夫师专毕业,也当老师。
现在大姐50多了,在乡镇医院工作有30年。一儿一女:女儿北京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留京,儿子青岛读书,读的是海洋大学,毕业留后青岛。
二姐(梳辫子的),好像小时候送给我二伯几年,二伯有心脏病没孩子。虽然二伯一家人对二姐像亲生的一样好,但后来二姐还是又回来了。可能是因为怪父母将她从小送了人,回来后二姐性格变得沉闷,整天不说话。大姐夫介绍了一位师弟给二姐,还订了亲,但二姐自己退亲,自己嫁给了很远的南方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个大龄工人,比二姐大十多岁,明明是要作贱自我。因为此事,我爸气病了,躺床上一个多月。还和我二姐断绝关系好多年。
出嫁二十多年,二姐只回家过一次,让我印象特深:二姐头上围着个绿花头巾,担着两个蛇皮纤维袋,里面装的都是当地的士特产:糍粑、炒米糕、汤圆、豆皮子之类,二姐饱经风霜的脸上,强装欢颜,口口声声都是“好”字,一切都好。但二姐的那个男人却从来没有一同回来看过。
二姐在南方小县城辛苦生活了二十多年,离异后带着儿子又在北京回龙观组织了新的家庭。她儿子大学毕业后现在北京一著名外企做销售。二姐快50岁了,相貌性情身材都变得很差,看着像六七十岁了。现在没有上班。在家做家庭主妇,和新老伴过着相濡以沫的日子。
我两个哥哥关系很好。大哥典型的“觉新”,心地善良,特别孝顺。二哥是享乐主义,怕吃苦。都在父母身边,就是我们那个镇上生活,所以我们在外很省心。两个哥哥都是初中毕业就去当兵,因为我家后来转了户口,当兵回来,大哥分到镇棉厂当棉工,二哥分在县税务局。当棉工的早就下了岗。做税务的也办了早退,现在关拿工资不干活。
照片上的我当时小学二年级。平生第一条裙子,呵呵,我是我们家兄弟姐妹中的第一个大学生。我小时候单眼皮。上大学时割成了双眼皮。平时画下眼线。小眼睛也漂亮多了。不过现在老了。
哥哥姐姐与我家一共6个孩子,4个都念了大学,3个毕业工作了。我们家第三代的孩子都好看。大姐家的女儿长的像她妈不说了,另外4个男孩都在八零后出生的,全是高个帅哥。二哥家的男孩考上了西安最好的一所大学,现在全系第二名,学习成绩真好,而且长得那是个帅,说形象点就是长得有点像佟大为那样的。除大姐家一女一儿,其他一家一个男孩。我家最小,今年该上小学。计划生育国策在我家第三代,执行的相当不错。
两个哥哥都买了商品房。二哥在税务系统,在县城买地盖楼,大哥没钱要放弃单位里的指标,我赶紧出钱帮他买了。小时候出生的老家老院的房子现在是大堂哥用来开办木料加工工厂。
我们家是在西南边,我们省最穷的地方。你看照片上穿的衣服就看出来了,我家这还算中产水平的。我们那个地方穷,但是县城有个王光烧牛肉很有名。我们姐妹小时候来有了点零花钱,下雪天来回要走上十几里路上一趟县城,就为了买一块王光烧牛肉,虽然每人还分不到一小块,但一边吃一聊着回来,特高兴、特满足,我那里是每次撕点肉沫放嘴里慢慢咽,走回到家手里还会剩一点点牛肉。现在有人说米家烧牛肉要比王光的好吃,我还没吃过米家的呢,五一回去看看,再吃一吃比王光还要好吃的烧牛肉。哥哥现在来都给我带“王光”烧牛肉,还有难吃的“竹笋”,以前是老带香油。
我们那个镇,分堤南堤北。我们家往北走,下堤。如往南走,是与外省的交界。南北10公里,是老河堤上河。往南走是方圆淤泥地,很肥,产粮很高。往北是沙地,堤北和堤南的房屋建筑就差好多。
除了天灾(60年?)人祸(战争),那时虽然日子穷,但那会儿人过的很舒坦,民风古朴,民间文化就是打纸牌、玩扑克,最难忘的还是过年时相聚一起赌博了,男女老少齐上。我们那时赌博,钱很少,都是一毛一毛的,就是那绛色票面一群农民外出劳动图案的那种,现在看到了那种钞票还有一种特殊感情。赌博场上一次压一块钱的人少,输羸不多,就图个剌激好玩。春节的时候,一家人也关着门赌,赌起来也都是父子互不相让的。那时候的春节,年味特别浓,亲戚朋友聚会一直会热闹到正月十五。
唉呀,我今儿这是怀旧讲故事啊,我是老了,感谢上天父母都在,我老爸八十了。爸妈年青时可没少受苦,想想心里疼的慌。
现在,我妈比我爸好看多了。我妈白白的,小眼睛目光慈祥,皱纹不多。我爸可变成糟老头了,岁月是把杀猪刀。所以,要看岁月,要看岁月啊!还有,我妈就是我爸的全职保姆,我爸一天也离不开我妈。唉,我可怜可爱开朗能干的妈妈哦。
30年了吧,这照片,都发黄了!
2015年8月4日于东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