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建筑公司的朱老板被人绑架了。晚上十点半,朱太太接到绑匪电话,脸“唰”地就白了,她带着哭腔哀求说:“只要你们别伤害朱老板,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并且决不报警!”
没有想到对方的条件并不高:“马上把靠山屯民工队的工钱付清,否则就撕票!”
朱太太暗自松了一口气,连说:“照办、照办!”靠山屯民工队是从河南来的,一共三十个人,在丈夫的工地上干了快一年了,每人应得工钱三千多元,加起来不到十万元。这点钱对于朱家来说,并不多。
救人如救火,朱太太马上拿出十万元钱,打个出租车直奔民工队住的大工棚。民工们还没休息,看见她来了,一个个满脸怒气。朱太太心里发毛,急忙赔上讨好的笑脸,从包里拿出钱,对坐在门口的刘铁柱说:“大兄弟,这是十万元钱,你数数,马上发给大伙。前几天朱老板只顾着外边收账,忙得顾不上看望兄弟们了。”
刘铁柱是民工队的头儿。他有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也是灰头灰脸的模样。只是身上那件旧军装,才使他显出一些与众不同。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钱,就按人头往下分。每人三千三百元,这账都算过好多遍了。分到最后,还剩下三百元,刘铁柱又把它还给了朱太太。
朱太太忙说:“给兄弟们买包烟抽吧!”
刘铁柱把钱扔在朱太太怀里,冷冷地说:“是我吗的钱,一分都不能少;不是我们的钱,多一分也不要!”
朱太太把那三百元放进包里,陪着小心地说:“刘队长,工钱我一分不少地付了,也没有报警,你们快把朱老板放了吧!”
刘铁柱一怔:“你说什么?放了朱老板?朱老板为了躲我们,一连几天不打照面,我们根本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朱太太拉下了脸:“你们绑架了朱老板,恐吓电话打到我家里,说好了付了工钱就放人,怎么翻脸不认账了?”
刘铁柱皱紧了眉头,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当过兵,知法守法。一听说朱老板被绑架了,他当即建议:“朱太太,不管是谁绑架了朱老板,你必须马上报警!”
朱太太莫名其妙地盯上了刘铁柱一眼,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110”。警察很快就来了。为首的大个子曾经是刘铁柱的战友,为了向朱老板追讨工钱,刘铁柱还找过他。不过现在出了案子,大个子就公事公办了。他听了朱太太的陈述,命令手下的警察看住了工棚里的民工,自己则把朱太太和刘铁柱带回了警察局。
朱太太一口咬定,是靠山屯的民工队绑架了朱老板。不然,谁肯冒着风险为他们讨要工钱?大个子自然认为朱太太的话有道理,就转向刘铁柱:“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
其实,民工队的情况,刘铁柱早几天就已经向大个子介绍过了。刘铁柱在部队当过几年兵,去年年底复员回乡。靠山屯山穷水恶不养人,一部分乡亲连温饱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刘铁柱挺着急,但脱了军装他也是个农民,无力解决靠山屯的困境。好在他见过世面,于是,刚刚过罢春节,他就组织了三十个青壮劳力进城打工挣钱,在朱老板的建筑工地干活。民工队在工地上干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这是不消说的,大家都想挣钱,苦啊累啊都无所谓。春夏秋冬转眼过去,一座高楼拔地而起。工程竣工了,也就到了腊月,民工队该回家过年了。谁知道朱老板却用一张白条打发他们:“你们明年还来干吧,明年来了领今年的工钱!”这是人话吗?分明是耍无奈!
民工队是刘铁柱带出来的,追讨工钱他自认是责无旁贷。他找过老战友,也找过老领导,结果,他们也爱莫能助,朱老板深藏不露,刘铁柱跑肿了脚脖子,却是一无所获。
今天下午,民工队聚在工棚里商量对策。俗话说狗急跳墙,人被逼急了呢,就会铤而走险。几十个人都是眼珠子血红,咬牙切齿地骂城里的老板无情无义。有人说跳立交桥吧,给这座城市制造点麻烦;有人说既然这个年过不成了,干脆咱们讨饭去北京找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最后,刘大狗站了起来,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刘大狗与弟弟刘二狗都在这个民工队打工,前两天家里捎来信,说他们的母亲病危。刘二狗先回去了,刘大狗在这里等着拿工钱。现在眼见讨要工钱无望,等于要了他母亲的命。刘大狗两眼充血,一拳砸断了两块砖:“大家都别动,我去弄点炸药绑身上,然后去朱老板家里要工钱。他给呢,咱二话不说;他不给呢,我就与他全家同归于尽!”也有人说,送命的事情咱不干,最好是把朱老板绑架了,不怕他不给工钱!
大个子听到这里摆摆手,打断了刘铁柱的话:“策划绑架的是那几个人?”
刘铁柱一见大个子当了真,忙说:“他们也许有铤而走险的动机,却没有作案的时间。我当即制止了那些过激的言论,并且守着工棚的门口不准一个人离开!”
朱太太说:“没有离开工棚不等于不能作案,只要有了动机,难道不能买凶杀人、买凶绑架吗?”
大个子问:“你的人出不去,外边有人进来吗?”
刘铁柱红了一下脸:“刘大狗的妹妹刘兰香来过。不过,她连工棚都没有进。”
大个子眼睛一亮:“刘兰香,刘兰香是干什么的?”
刘铁柱叹口气,极不情愿地说起了刘兰香。刘兰香是靠山屯里第一个高中生,可惜高考时仅以一分之差落了榜。家里穷,无力供她复读再考,她就跟着县城里的几个同学去南方打工了。也不知道干的什么工作,反正每月都往家里寄钱。渐渐地外村就有了风言风语,说刘兰香在外边当的是三陪小姐,操的是皮肉生意。靠山屯全村都姓刘,因此一村人都感到奇耻大辱,刘大狗一家更是抬不起头。有心教育教育她吧,可她居无定所,只给家里留了一个传呼号码。当她又一次给家里寄钱时,刘大狗的爹当场撕了汇款单,并通过传呼号码找到了刘兰香,严厉的告诫她:从今以后,一不准再给家里寄钱,二不准再登家门一步!也就是说,老刘家再不认这个闺女了!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如果不是大个子办案需要,包括刘铁柱在内的刘姓人,是羞于提起刘兰香三个字的。想不到的是,刘兰香也在这个城市,并且在今天下午天快黑时摸到了这里,站在工棚外边怯怯地喊“哥”。
毕竟是亲兄妹,刘大狗只听了一声就听出是刘兰香的声音。他怕刘兰香进了工棚丢人现眼,连鞋也没有穿就跑了出去。刘铁柱怕出意外,也悄悄地跟了过去,远远地盯着他们兄妹两人。
只见刘兰香拿出一叠钱,怯生生地说:“哥,把钱捎给咱娘,我忙。春节就不回去了。”
刘大狗没有接钱,狠狠地“呸”了一声:“不干不净的钱,俺娘她不会要!你快滚开!”
刘大狗离开工棚不到三分钟,而且回到工棚再也没有出去,他是不可能绑架朱老板的。他们兄妹两人见面没有说上三句话,而且说话的内容与买凶作案毫无关系。刘铁柱说:“可见朱老板被人绑架,与我们民工队不沾边。”
大个子说:“你小子推得倒一干二净!可到目前为止,民工队是朱老板绑架的唯一线索!”
眼见快12点了,民工队这边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朱老板那边没有一点消息,猪太太急的跳脚,冲着大个子只嚷嚷:“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快找朱老板啊!”
大个子白了她一眼:“现在只有等绑匪的电话了。有了电话,我们才能通过技术手段弄清绑匪的位置,查找朱老板的下落。”
一直等到第二天的上午八点,朱太太的手机才有了动静。不过不是绑匪的电话,而是朱老板的呼叫。朱老板埋怨朱太太:“小保姆说你一夜未归,你去了哪里?”
这么说,朱老板已经到家了?朱太太长出了一口气:绑匪没有伤害你吧?“电话的那一端,朱老板莫名其妙地说:”什么绑匪?我不过是与几个朋友打了一夜麻将,大家约定不准开机嘛!“
闹了半天是一场虚惊?朱太太气急败坏地说:”可是我已经把十万元工钱付给了民工队!而且我在公安局呆了一夜,等你的消息!“
朱老板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个蠢女人哪!回来吧,回来再说。“
然而大个子却不愿意就此罢休,他带着刘铁柱一同去了朱老板家。朱老板听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坚决否认自己曾被绑架,而且表示,不管是谁对朱太太谎报”军情“,他都不愿劳驾警察深查细究。
大个子察觉朱老板心里藏着什么”猫腻“,严肃地说:”希望你配合我们,把你昨天晚上的情况说清楚。如果确实在打麻将,那么在什么地方打,与谁打?“说着,拿出了记事本。
朱老板悄悄瞄了一眼朱太太,小声对大个子说:”我们去外边谈谈好吗?“
大个子把朱老板带到了外边的警车上。朱老板一脸的无奈,但面对警察,也只能实话实说。在本市,像朱老板这样的百万富翁,没有不包二奶、养小蜜的。但朱老板是个例外,一来朱太太管得太严,二来他嫌弃女人太受拖累。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朱老板就不寻欢作乐。这一阵子,朱老板看上了一个不错的小姐,二人谈好包租一个星期。昨天晚上朱老板去了他那个临时的”家“,两个人喝了一会儿酒,泡了一会儿澡,然后就上床翻云覆雨。如此良宵,自然是要”请勿打扰“的,因此那手机早就关上了。也许是玩得太累,一觉就睡到了今天上午八点------
难道是那个小姐打的电话?大个子就让朱老板带路找人。到了那里,已是人去屋空,房东说那小姐昨天晚上就办了退房手续,今天上午朱老板刚走,那小姐就离开了。
大个子摇摇头:”既然朱老板没有被绑架,还民工的欠款又是应该的,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然而,刘铁柱却从朱老板的描述中,认定那个小姐就是刘兰香!他摸摸兜里的三千多元工钱,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么多部门都推诿不管的事,几个老战友都管不了的事,最终却让一个三陪小姐给解决了。
对于那个给靠山屯的刘姓人带来奇耻大辱的”小姐“,今后该怎样看待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