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五回 潘金莲盼嫁偷情郎 西门庆急娶富婆娘
自从毒死了武大,潘金莲就进入了盼嫁阶段。
各种曲意奉承,只怕西门大官人变了心,导致她进不了西门府。
事实证明:小白脸都是靠不住的;花花公子都是喜新厌旧的!
就像一首民谣唱的:“偷情总是在三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哦!错了,人家唱的是“相逢”。
武大刚死时,西门庆在金莲家三五日不归去,到了四月末,西门庆的走动已经没有那么勤,有时甚至七八日不登门。
随着新鲜感渐渐消失,前来猎艳的快感就如青岛这个季节九点钟的潮水一般!
潘金莲很着急。
有两个急待解决的问题很要命:
一个是吃的问题;
武大活着时虽然也吃很简单,生活很艰苦,可也总是饿不着!这个男人勉强能顾得了一家人温饱,根本没有什么存款留下来。
西门庆倒是偶尔留下个一两半两的银子,可他只要过来,消费也是涨得格外快,他又不吃差的东西,这点碎银子都不够接待他的。
假如哪天西门庆再不来了,她该怎么办呢?
这里我还得唠叨两句:潘金莲其实不爱钱,或者说对钱并没有很看重,一直到九年后死掉时,她也没有什么存续。
就算后来她嫁入西门府,也一直处在个人经济窘迫的状态下。
第二个问题更要命——武松随时都可能回来!
他的哥哥死了,虽然也动手脚做了些遮掩,可让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去独自面对呢?
万一那个汉子发现了什么纰漏,她这条小命都不够他一拳打的!
你说急不急人?
好吧!咱们来看看西门庆,让这个女人再急几个月吧。
西门大官人的目标很多,小潘只是其中的一个!这不,都不用他亲自出手,有个精明的女人就主动送上。
五月二十日左右,薛嫂来了。
这个薛嫂从事的职业和王婆有些交叉,主营业务:买卖人口、替人说媒、还为“有情男女”牵线搭桥。
每个职业都有高低之分,在薛嫂面前,王婆就是个低级业务员,拉不到高端客户。西门庆得手潘金莲也不是王婆主动承揽的业务,不过是恰好占据了地利。
《金瓶梅》第八回,潘金莲着急,曾让王婆去西门府找西门庆好几次,哪知看门的小厮不给她回报更不让她进门。
相比较薛嫂就高端很多,她去了生药铺子,直接就见到了西门庆。
西门庆见到她的反应值得一说:【薛嫂一直走到铺子门首,掀开帘子,见西门庆正与主管算账,便点点头儿,唤他出来。西门庆见是薛嫂儿,连忙撇了主管出来,两人走在僻静处说话……】
只点了点头,客户就放下公务“连忙”出来!薛嫂的确不是王婆可比的,她的定位应该是那种高端经理级别。
薛嫂开门见山,一道弯儿都不绕:“我有一件亲事,来对大官人说,保管中您的心意,就顶死了的三娘的窝。”
西门庆:“哪家的娘子?”
薛嫂:“说起这娘子,手里有一份好钱,金银首饰各式衣服多的四五个大箱子装不下,南京拔步床都有两架,现银也有一二千两。去年丈夫死了,又没有个一儿半女。年纪不上二十五六岁,生得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像个从花灯上走下来的美人!并且还弹得一手好月琴……”
最高的撒谎学问是有真有假,假中带真、真中有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莫可分辨,等到可以看清也都尘埃落定,一切都晚了。
薛嫂只用这一番话就说的西门庆十分欢喜,可在了心上,急切的问:什么时候可以去相亲?
古今媒婆连带婚恋网站就没有不撒谎不隐瞒的,一个都没有。
薛嫂面对的虽然是高级VIP客户,却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绝不肯坏了规矩。
其实孟玉楼没有她说的那么有钱,也就近千两银子;
没她说的那么年轻,比二十八岁的西门庆还大了两岁;
没那么美,脸上还星罗散布着点点雀斑;
月琴弹的——怎么说呢?也就是个新手水平吧……
当然这段话里也有真的:孟玉楼的确算是个富婆,也是个高个子,是后来西门府八房妻妾中最高的;相貌也不错。
我不是西门庆,不知道他到底看中了孟玉楼哪一点?是钱?是色?还是才艺?
后来的故事里,孟玉楼在西门府并不受宠爱,一直处在被冷落的状态,月琴在整本书里只拿出来弹唱过两次,也无人喝彩。
可在此时,西门庆是很心动的,第二天就和薛嫂带着礼物以及足足三十两雪花银去拜访孟玉楼死去的丈夫杨宗锡的姑妈。
山东这边姑妈不叫姑妈,叫姑娘!《金瓶梅》里也是这样的称呼。
杨姑娘六十多岁,守了半辈子的寡,无儿无女,一心只爱财。
见西门庆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又听他许了事成之后的另外七十两,哪有个不同意的?满口答应亲自替西门庆扫平一切障碍!
孟玉楼嫁西门庆我认为是她主动的,她先找到薛嫂,让薛嫂去搭桥。
孟玉楼本人自然就不会是什么障碍。
按照明末比清朝开放很多的民风习俗:初嫁从亲、再嫁从身;
第一次孟玉楼按照父母之命嫁给了杨宗锡;现在杨宗锡死了,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决定还嫁不嫁,以及嫁给谁!
障碍是谁呢?
杨宗锡的舅舅——张四。
全都是钱闹的,不管杨姑娘还是张四舅,都眼红孟玉楼手里的钱财。
西门庆拿银子去打点杨姑娘不去打点张四舅,张四舅肯定不愿意,肯定会阻挠,这个障碍就必须依靠杨姑娘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杨姑娘也很上道。
之所以西门庆不去找张四舅,却来找杨姑娘,原因很简单:杨姑娘姓杨,张四舅不姓杨!
在宗法社会,杨姑娘虽然出嫁了守寡了,可她对杨家的事情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并不像我们想得是‘泼出去的水’;
张四舅虽说和她一样远近亲疏,但却被理所当然的看作——还是个外人!杨家的事他并没有多少插手的权力。
第三日,西门庆打扮的光鲜亮丽,去相看了孟玉楼,书中用西门庆的视角对孟玉楼家进行了一番描写,孟玉楼丈夫很会赚钱,这个家很大,也修的不错,从侧面表明孟玉楼应该是真有钱,这也是西门庆满意的其中一点。
孟玉楼出来奉茶,长得不错,小脚缠的倒也漂亮。几个丫鬟小厮忙上忙下,西门庆就有点欢喜了。
孟玉楼本来就是主动出击,又亲眼见西门庆玉树临风,长相风流,她没任何意见,书中说她:【心下已十分中意!】
这就好办了!
两方直接约定五月二十四日下订亲事,下个月初二迎娶!
真是一个“快”字!
张四舅听说,慌忙走来给孟玉楼列举了嫁给西门庆的几大不利条件:
一,此人勾结官府,无恶不作,就是个泼皮无赖;
二,他家中已经有妻有妾,嫁过去只能做小;
三,他还有个女儿,恐怕惹气;
四,他脾气不好,一贯打妇煞妻;
五,他风流成性,整日在外寻花问柳;
六,他家底没有传言的那样深厚,里虚外实。
客观的讲:张四舅心术虽然并不正,可说的一点都没错!西门庆的确是这幅嘴脸。
张四舅也早就替孟玉楼找了个人家。
那人是个举人,正妻死了,孟玉楼去了就是正房娘子。
正妻和妾的区别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主人一个只能算半个主人;半个主人的权限也只能在下人面前使用,在妻面前就是个下人;妻的地位和丈夫是同等的,她和丈夫同样也具备休掉小妾撵出去的权力。
尚举人家境也好,还是个有功名的诗书人家,听起来比嫁给西门庆强多了。
其实张四舅也不是个好老头,他有自己的算盘:尚举人答应给他钱,他才这样脸都不要的全力以赴地想要促成这门亲事。
并且尚举人年纪太大,为人也很不怎么样,后面他还出场过几次,很显然是个斯文败类,也不是什么好鸟。
西门庆是孟玉楼自己看上的,哪里会愿意听张四舅的?
孟玉楼可不是简单角色,一张嘴讲的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针对张四舅的六大论点,进行了逐一的驳斥,驳得张老头哑口无言,【羞惭归家】。
张老头不甘心失败,等到西门庆派人来搬孟玉楼的箱笼家具时,他早早地出现了。
拦着不让搬,非要孟玉楼把所有箱笼都打开,让围观的群众都看看她是不是带走了杨家的银子!
孟玉楼岂是那好惹的?只见她低下头再抬起来已经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着这么多人,她话并不多:【“莫不奴家的鞋脚也要瞧不成?”】
这句话搁到现在没什么威力,可在当时的封建时代,女人的鞋袜就是和内衣一样属于最私密的物品,这句话具有一万点暴击,张四舅不敢当众做流氓,无法接话,只能耍赖——就是不放你带东西走!
这个时候西门庆花的那一百两银子的威力开始展现——杨姑娘拄拐走出:【“列位高邻,我是他亲姑娘,又不隔从……”】
这句话直接将张四舅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给消弭殆尽——张老头是杨宗锡的娘家人,外姓人,在这里根本说不着!
张四舅再撒泼,哪知杨姑娘更不是善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干脆用上了最粗俗的语言,带上了对方的祖宗和生殖器以及伦理……骂得好不热闹!
张四舅不占理,口才上也不是对手,对骂得很吃力,只好打起全副精神勉强应对,哪知那边西门庆派来的二三十个小厮和军牢七手八脚把东西全都搬了个一干二净,等到张老头回过神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只能【气的眼大睁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转过月初二,西门庆带着一顶大轿热热闹闹礼数周全的将孟玉楼娶了过来,让她顶替了死去的卓丢儿做了三房【到晚一连在她房中歇了三夜。】
这边西门庆欢欢喜喜,迎娶了旧新娘,还是个富婆。
那边潘金莲望眼欲穿,心急如焚,盼郎归,郎不归!怎么是好?
按时间来算,这个三房应该是潘金莲的,从二三月间就在心里订下了,谁知被突然插入的孟玉楼抢了去,那么她只能屈居四房了吗?
不,四房也不是她的!
她是第五房。
到底还会有哪些曲折呢?
请看第六回:西门庆偷娶潘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