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主要课程的期末考结束了,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选修课没有结束,距离春节还有很多天,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最幸福的。因为没有学业压力,又临近过年,气氛格外的好。
这个时候,就是窝在宿舍提前体验快乐假期的时候。
早上我懒得起床,趴在床上和张陆聊天,对面的于思杰也在看手机,雪儿不知所踪,小敏更是早早的就跟着男朋友回家去了。只有猪猪和小凤打算去学校门口的小吃街逛逛,我便索性厚着脸皮说:“给我带个包子呗!”
猪猪好脾气,拖着尾音嗔怪着跟我说好,一副大姐姐纵容小妹妹的样子,还转头问于思杰:“阿杰,你要什么吃的吗,给你带回来?”
于思杰淡淡地回答:“煎饼。”
作为舍友,我们早就习惯了于思杰的沉默寡言,猪猪也不气,嘻嘻笑着答应了,穿上外套就和小凤说说笑笑出门了。
宿舍顿时安静下来。
我瞥了一眼于思杰,她的表情很凝重,眉头轻皱。于思杰说起来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鹅蛋脸,浓眉大眼,高鼻梁,有棱有角的薄嘴唇,平时喜欢把及腰的黑直长发随意扎一个马尾,带着一点逼人的英气。
我忍不住问她:“你在看什么?”
虽然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我两个字:“小说”。
不过这次我却猜错了,于思杰不但没理我,反而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来,还是不来。”
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不紧不慢,却令人感到窒息。
这,这是咋了?
对于谈了两次恋爱的老司机的我来说,这种说话的语气语调只有可能是跟男朋友讲的。
但是于思杰不是说她没有男朋友吗?这是谁?
只听于思杰沉默了几秒钟,“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掀起被子把自己脑袋一蒙,整个人被裹成了一个球,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我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我是该出去呢,还是该出去呢?
一向不擅长安慰人的我这个时候只想出去,可是我能去哪呢……我又想了想,于思杰在我最失意的时候雪中送炭,关心过我,我这个时候,怎么说也应该问问人家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吧,要不然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我索性爬下了床,等着于思杰冷静下来。
床上的“粽子”轻轻地在颤抖,我能明白,那一定是在哭。
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可以体会到那是一种孤独的感觉。
过了半个小时,被子里已经没有了声音,我想着是时候了,再不叫她,别在被子里憋死了。
一咬牙,索性抓住于思杰的床栏杆,蹬了两级梯子,脑袋探到了她的床面。
我小声问她:
“我去打热水,你去吗?”
于思杰仿佛是听到了,被子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懒洋洋地爬了出来,脸上还有一点点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憋的,但是却毫无泪痕。
她若无其事地说:“去。”
于是我们两个人一个人拎两个开水壶向热水房走。
热水房距离宿舍有几百米,说远不远,但是天冷,能少走就一定不会多走,所以每次去打水,我们都不会让自己的手空着,除了自己的水壶以外,我拎了猪猪的水壶,于思杰拎了小凤的水壶,互相帮忙打水买饭,都是姐妹们心照不宣的小事,不需要打招呼直接去做就好了。
我两只手冻得通红,但是脑子里想的是怎么开口问问于思杰在难过什么。
最终还是她先开口了:
“你现在是不是又交男朋友了?”
我的行为表现就这么容易让人识破吗??张陆是个处女座的老司机,能洞察我就算了,为什么于思杰都看得出来??
我很郁闷。
但是不得不承认,毕竟早晚都要在他们面前暴露,没必要藏着掖着:“是啊。你咋知道?”
“你很久没有这么咧着嘴乐了。”
嘿……行吧。我也不能吃亏,就问她:
“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你男朋友吗?”
“嗯。”
终于承认了!!!这厮终于承认了!!!
我一副得逞的样子,马上又意识到人家好像在吵架,赶紧收敛了我的嘴脸,严肃地问:
“啥时候叫他来,请我们吃饭啊!你看小敏家男朋友都请我们吃饭了。”
于思杰顿了顿,说:“他不来。”说完,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路面,眼里全是失落。
我不好再去开她的玩笑,一年了,她好不容易说出了心事,一定是鼓足了勇气吧。
我说:“是不是很远,他不方便来啊?”
“他没钱。”
“火车票钱也没有吗?”
“嗯。”
“你给他买啊。”
“我也没有。”
一直在小康家庭里长大的我对于没有多余的钱买火车票这个事儿感到无比惊讶,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概此时此刻,也是让我了解了全国各地不同地区不同生活的人们的差异。可我并不会因此而低看于思杰,能考进来这所学校的人,必定不是很差劲的人。且不说这些,于思杰在我无助的时候的关心,就让我认定她是一个很细腻的女孩,一个被冰冷的外壳包裹着的温暖的人。
所以我更佩服她,在贫穷下仍然有自己的尊严和志气。
我小心地问:“所以一年多来,你们都没有见过吗?”
“嗯。”
我叹了口气。我和张陆刚刚异地恋,我就盼着假期和他见面了,这也就半个月的功夫。
而于思杰和男朋友都一年多没见了,如今却又因为火车票钱不得不放弃,这得多难过啊!
我说:“那你也不准备回家过节吗?毕竟过年呢。去年你是自己过的年?”
“那个家不回也罢。我不像你,我没有可以回的家。”
我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问人家。
没想到于思杰自己主动说了起来:“我妈瘫了,我爸跑了,我哥结婚了有自己的家,我嫂子不待见我。”
“我从小和我哥长大,他有了自己的家,我也不好总去打扰他。我妈常年在床上,我回去了就跟我发脾气,可能也是因为她自己恨我爸不要我们,又恨我们让她那么辛苦吧。她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我也不想回去和她吵架。”
真的是人间悲欢不相通,于思杰这是过的什么生活啊,顿时我对她生出一种怜悯之情,但是我知道她不需要。
但无论如何,她愿意和我这样敞开心扉,揭开自己的伤疤展露给我,也是一种对我的认可,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人和人的人生之路都不一样,我们不过是彼此的过客,自己的路,说到底还是要自己走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