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快到了,朋友兴高采烈的给我分享着她与她父亲的琐事,我默默的听着。朋友还在旁边说着,而我却还是在这雨丝纷纷的季节里想起了你,我的老爹。
十年过去终于明白,在时光里刻意的忘记其实是另一种牢记,比如此刻,我还是不免的还是想起了被刻意忘记的你。
老爹不老,他的一生,如一场酝酿许久却匆匆落幕的话剧,短暂却让我用我的一生去品味。
老爹是个英雄。这个观念一直存在在我的心中。04年的冬季,来的有些早,那场雪也来得格外的猛。在那个“下海热”的年代,大爸大妈选择下海,留下了姐姐独自在家生活,老爹在那股热潮中还是选择留在了家中,上敬老,下护儿,这是对那个时期老爹最好的概括。记忆中的那晚,老爹在家看着电视,夜晚的寒气时不时地从门隙溜进屋来,但我还是喜欢坐在门隙小凳儿上,等着晚自习归来的姐姐,那晚,如往常,姐姐先到我家给我老爹报平安,姐姐走后不到两分钟,我们听见“啊”的一声。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老爹从“嗖”的一下冲出去,待我和奶出去,只听得一声“小兔崽子,让你不学好,敢跟着我侄女,看我怎么收拾你。”,当然伴随着一声声求饶声。因为夜黑,未能看的真切,但是从那时,在我心中,老爹就不是简单的老爹了,而是英雄老爹。
老爹是个普通人。英雄老爹在时代形势的冲击下,为了他的一双儿女,终究选择了和我的母亲走出了大巴山。零几年的大巴山地区,还没出现手机,有的只是零零星星的人家拥有着那为数不多的小灵通。从此,我的英雄老爹住进了我家的电话,电话不是常常有,我们和老爹一个月通一次电话,他向奶奶报平安,我们向他诉说着学习的现状,总觉得电话里的老爹变得啰嗦,现在想来啊,才能明白那时老爹对我们从未说出口的深爱和思念。日子就如发黑发黄的电话线,慢慢的过去,家中添了许多以前没有的家什,奶奶直立的背渐渐弯曲,家里的小黄变成了老黄,我和弟弟的老爹还没回到这个小小的家。我和弟弟带着老黄依旧在已经结果的樱花树下等待着英雄老爹。
老爹是个坏人。黄昏,迎着林间落下的木叶 ,踩着夕阳的影子,回到家,却看到了我现在想来依旧心疼的画面。没开灯的小屋里,有些昏暗,往日嚣张的灶头的火今日还在沉睡。奶奶坐在桌旁,抹着眼泪,我踌躇着进去,叫了奶奶几声,她未应。我慌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奶过来抱着我就开始说“没事儿,没事儿,有奶奶在,你爸爸没事儿,这个家会没事”。我惶惶然不知该如何。过了会儿,奶奶停止悲伤,倒是后来的每天,奶奶的泪在心底从未停止流下。我想,那时候,我的老爹真是个坏人,让我的奶奶那样哭,听奶奶说,老爹病了,接近三十的老爹得了尿毒症-晚期。家中开始了艰苦的给我老爹求医问药的道路,老爹从浙江去到了达州,开始了一周一次的透析。当然,他还是那个英雄老爹。
英雄老爹病了。老黄死了,我也到了渐明事理的年龄,我渐渐明白了家中的困难,明白了老爹很疼,很疼。可能是老爹忍不了那样的疼痛,老爹回家了,回到了这个小家。回到家的老爹每天就到处走走,陪着他的儿女,那段时间,我开心,很开心我的英雄老爹回来了,我可以被他抱着,听他说一件件他小时候的事。但是啊,就算是回忆,也会把美好暂停,那是一个黄昏,回到家的我发现奶奶和母亲正到处找着老爹,我着急的哭了,边哭边到处跑着叫着我老爹,或是老爹听见了我哭声,或是老爹对他儿女的爱比超过了他对生的绝望,老爹应了我的叫声。我们最后找到老爹,是在爷爷的坟头。已是光头的老爹背靠着爷爷的坟头石,看着前来寻他满脸泪水的我们,笑的很“英雄”那天的斜阳落在老爹身上,一点儿也不美。
老爹不要我们了。09年的腊月,家中整日有一个拿着炮子推木料的老爷爷不停的忙着,老爹变得不爱吃饭了,整日的待在家中最偏的房间里,我只能在放学后才能到那屋子里叫一声老爹。在棺材做好的前一晚,已是凌晨,我和弟弟被奶奶的哭声吓醒,然后就是母亲过来给我穿衣服,打开门放鞭炮,在鞭炮声中我失去我英雄般老爹…………
老爹的离去,在当时的我看来,只是去了远方,终会有回来那天。老爹离去,我不懂得如何去面对死亡面对离别,那段青春的时光中,与我相伴的是一本本日记本,一笔一笔写下对老爹的思念,只是,自那时离去,再无父亲。家人依着农村风俗将离世老爹所有的物品都烧光了,只有一些泛黄的照片,承载着我浓浓的思念。因为奶奶年纪大了的缘故,家人像是某种约定般的对老爹的离世闭口不提,就像从未来过从未离开过,所以我对老爹的思念只能在一个个孤寂无人的夜晚,默默地哭泣无声的思念。记不清多少次因为没有了老爹而深夜的哭泣,记不清多少次酒精刺激灵魂的感受了,也渐渐的记不清多少次的放纵多少次的荒诞。就像溺水的人抓不住那根救命稻草。曾以为就会如此沉沦,结果我于睡梦中再见你,容颜依旧,笑容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那一梦醒来,仿佛过了一轮岁月。后来母亲用她独有的善良让我从心牢走出,开始奋斗的青春岁月。后来,我不再于岁月中苦苦囚禁自己,学会打开囚禁自己的心牢,于岁月中开始怀念,却也只是怀念。
后来,于人生每个阶段遗憾,岁月波澜没有你的陪伴,余生悲欢没有你的分享,但我的老爹,成长让我另一种方式记住你。你我那埋藏于岁月的遗憾,已然在我的岁月里被爱填满,我不在执着你的离去,却也从未忘记你的容颜。我在这南风里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