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论第五部》（33）

我们为了什么生活？

生活并不仅是在求存，生活的根本性质并不是生存。人类忽略了这个重大区别，以至于到现在，我们还将生活等同于生存，这是多么糟糕的错误。我们的思想家、哲学家以及科学家都用生存概括生活，将生活作为生存的行为过程和活动内容是粗糙的和牵强的，生存是一个简单的形式，而生活内容的丰富性和多义性，远远超过生存的意义。生活的存在性质与生存的性质完全不同，我们误将生活作生存，这是我们误读世界和误读自己明确证明。

我们一直按照生存的逻辑模式和伦理需要来设计生活、要求生活和衡量生活，这种理念导致了我们的生活被严重歪曲。生活场地成了竞争生存现场，传宗接代、繁衍子孙成了唯一的使命。生活被生存所使用，用于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场所，用于人们相互竞争生存利益的时空，用于人与人相互分离、相互杀戮的现场。生活意义被生存粗暴地撕裂和粉碎，生活成为了生存苦难的事实证明。

当生活只有形而下的应用，缺乏形而上的意义，我们拿生活来做什么？如果说我们只为活着而去生活，没有人会认可这种意义。生活中大量与活着无关的事实从何而来？活着只是一种最基本的形式，活着的内容才是真正有意义的生活。但我们并没有给生活设置生存以外的意义，这就让我们无比尴尬，生活的意义成了一片难堪的空白。我们怎么办？我们还怎么生活？为生活找到生存以外的意义，成了人类一件最苦恼的事情。我们找了几千年，也没有找到拿得上桌面的、一致认可的、行之有效的生活意义。生活还是得在生存的规范和约束下进行，这让人们倍感困惑，我们生存着做什么？等死吗？既然生存是短暂的而死亡是永远的，我们为什么还要去面对艰难的生活？为什么不放弃生活去死？去归于永恒的死亡有什么不好？我们有什么理由必须要去生活？我们从艰难困苦的生活中得到了什么？既然生存就是等待必然的死亡，那么让生活作为这种必死的等待有什么意义？等待死亡的生活有必要去过吗？

人类为什么营造了如此丰富、如此盛大的文明社会？我们还以生存来解释恰当吗？不为生存，我们的文明生活为了什么？我们回避问答这个问题，是我们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跟人类的伟大智慧极不相称。这意味着我们自欺欺人地进行数千年的文明生活是没有充分理由的非理性行为，这等于打了我们全人类一个响亮的耳光。我们竟然糊里糊涂地、不知所以然地将文明进行至今，却从不知道这样的文明生活有什么意义。这不是让我们全都无地自容吗？我们拿生活来都做了些什么？

我们拿生活来做残酷的生死游戏，我们让生存的自己一直处于死亡的恐惧中。我们明白恐惧无法抵挡死亡来临，但我们仍然用恐惧来折磨自己，直到无可奈何地死去。我们拿生活来做利益交换的场所，我们计较生存利益的所有权，我们锱铢必较、寸利不让地激烈相争。我们拿生活来实现各自的目的，为了建立什么，为了毁灭什么，我们为了自己的意志而不惜相互斗争。我们拿生活来较量胜负，为了正义与邪恶、为了真理与谬误，我们相互攻击、相互杀戮。我们拿生活来制造快乐、培养私欲、直到贪得无厌而亡和娱乐至死而休。我们拿生活来处理感情纠葛，体现爱恨情仇，表达生离死别……我们用生活来做出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理性的目的，恰恰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最终的目的而派生出来的矛盾而混乱的结果。我们的生活被各种杂芜的目的所占领，这样的生活是我们理该接受的吗？

我们为什么建立和得到这样的生活？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生活。生活的内容超越出生存理念之外，我们已经无法用生存伦理来左右生活。生活事实上长久处于失控的盲目状态，我们却至今无法为生活树立起一致的目的。我们不知道为了什么生活，我们怎能建立起有目的、有意义、有理性、有理想的生活？（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