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个人人高马大的皇家卫队冲进逍遥园中的李中堂(当时廷尉的办公地点),指名要抓陈元达,可是当他们看到陈元达的时候,却全都不动了。
陈元达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拿着铁锁和锁链都锁在自己的腰上,进入政事堂后,又用锁把自己锁在政事堂的树下,他扯着嗓子大喊:
我所说的都是为江山社稷考虑,而陛下现在却要杀我。汉朝朱云曾说:‘我能够与龙逢、比干同游,我也满足了!’
铁锁锁死后,卫士们都拉不动他。
原来,汉主刘聪把贵嫔刘娥立为皇后,想为她建造凤仪殿。
陈元达十分反对,陈元达是刘渊时期留下的忠臣,他十分恳切地劝谏刘聪说,
第一,
上天生育百姓,并为他们树立君主,是让君主管理他们,并不是用千万百姓的生命满足一个人穷奢极欲。
晋朝廷无道,大汉受命于天,百姓翘首以待,差不多可以稍加养息。
所以先帝刘渊身穿粗布,居住的地方也没有双层的坐垫,皇后妃嫔也不穿绫罗绸缎,拉车的马匹不喂粟谷,这是爱惜百姓的缘故。
第二,
陛下即位以来,已经建造了四十多处宫殿,加上一再兴兵作战,军粮运输不停,饥饿、疾病流行,造成百姓死的死、逃的逃,但陛下还想大兴土木,这难道是作百姓的父母的想法吗?
现在晋朝的残余势力还占着西边和南边;李雄占着巴蜀;王浚、刘琨窥伺着我们;石勒、曹嶷贡奉与禀告越来越少,陛下不为这一切担忧,却又在宫廷中建造殿堂,这难道是目前所急需的吗?
第三,
过去汉文帝处于安定的社会,稻谷布帛十分丰盛,仍然珍惜百金的费用,停止修建露台。
陛下接受的是兵荒马乱的时代,所占有的地方,不过汉文帝时的两个郡,需要征战和防御的,也并不仅仅是匈奴、南越。
而皇宫的奢侈却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敢不冒死来说这几句话。
刘聪看完奏章后,勃然大怒:
朕身为天子,建造一个殿堂,为什么要经过你这鼠辈的同意?你竟敢胡说八道扰乱大家的情绪,今天不杀掉这鼠辈,朕的殿堂就不建了。
于是向左右随从发出命令:把这老儿拖出去杀了!连他的妻、子一起在东市斩首示众,让这群老鼠进到一个墓穴里去!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大臣们听说刘聪要斩杀陈元达,都赶紧去求情,其中,大司徒任毕,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人,一起叩头,头都叩得出血:
陛下,陈元达是先帝刘渊所赏识的人,立汉之初,就把他安排在门下,他也一直尽忠竭虑,知无不言。
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职位上苟且偷安,每次见到他,没有不感到惭愧的。
今天他所说的话,虽然有些狂妄直率,但希望陛下能够宽容他。如果因为直言劝谏杀掉杀列卿,这让后世怎么看您呢?
刘聪沉默不语。
刘娥皇后听说后,心里十分着急,她一边暗中命令随从们,停止对陈元达的刑罚,一边亲笔写了奏疏给刘聪说:
陛下,现在宫室已经很多了,用不着再营建新的,四海还没有统一,确实应当珍惜百姓的财力。
我看,廷尉陈元达的直言,是社稷的福气,陛下应该加以赏赐。
现在反而要杀他,天下会怎么说陛下?
天下人一定会说,陛下是个恶人,听不进大臣之劝谏。
陛下为了给我营建宫殿杀劝谏之臣,使忠臣缄口不言是因为我,远近之人都产生怨愤也是因为我,公私两方面的困窘弊害也是因为我,使国家社稷面临危险还是因为我,天下的大罪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怎么能承担得起呢?
自古以来,造成国破家亡的事件,都是从女人开始的,我心里常常为之痛心,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会这样,使得后世的人看我,就像我看古人祸国殃民的女人一样!
我实在没有脸面再伺侯陛下,希望陛下允许我就死在这个殿堂里,来弥补陛下的过错!
刘聪看完后,脸色都变了。
任毕等大臣,仍然流着泪不停地叩头,请求赦免陈元达。
刘聪这才慢慢地改变了心思,给自己找台阶:
朕近年以来,因为中风,经常喜怒无常,不能自己控制。
陈元达是忠臣,朕却没有看出来。各位能够磕破头让我了解他,确实是深明辅佐之臣的职责。我的惭愧藏在心中,怎么敢忘掉呢?
说着让任毕等人整理好冠带坐下,又叫陈元达上来,把刘皇后的奏疏给他看。
并对陈元达说:朕还是有福的,在外有像您这样的人辅佐,在内有像皇后这样人辅佐,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接刘聪赏赐给任毕等大臣不同数量的稻谷与布帛,把逍遥园改称为纳贤园,李中堂改称为愧贤堂。刘聪又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朕,现在反倒使朕怕你了!君臣两相视而笑……
参考《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