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平凡的世界》:年少只爱孙少平,成年方懂孙少安

平凡的世界

孙少平:少年人眼中的理想

第一次读《平凡的世界》,刚好也是在孙少平那个年纪,读完这部长达百万字的史诗级长篇小说,我就被孙少平这个保尔式的人物深深打动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正是因为孙少平,《平凡的世界》才如此不凡,也正是孙少平在年少的我的内心掀起了汹涌壮阔的波澜。

孙少平

物质上的贫民,精神上的贵族。孙少平是一个穷困的农村青年,然而他又是一个读过书有知识有理想的农村青年。他生活困苦,却内心丰盈。读高中时他吃的最差、穿的最破,却能不计前嫌在危难中对伤害过他的人伸出援手;步入社会,为生存他背石块睡烂席,受尽白眼,却能在重负荷的体力劳动之余坚持读书思考,保持着精神的高洁;他出身农村,家境贫寒,却能与那些出身“高贵”的人并立而行不自卑……所有这一切,让孙少平在人群中,在昏暗的灯光下,在满是臭汗味的揽工汉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显得那么熠熠生辉,孙少平是作者理想的化身,他是真正的精神上的贵族。

孙少平和田晓霞
读书从未停止

我活着不只是为了活着。我曾无比痴迷孙少平,面对困难时,想起他背石块时汗水和着血水淌过伤口那火辣辣的疼;自怨自艾时,想起他被绳子吊着往石壁上砸大锤时还能抽空看书的坚持,生活的困顿并没有束缚他探索的脚步,出身和经历并没有让他自轻自贱,相反,这些阶层和出身的局限,反而成了他追寻理想,探索人生的源源不断的动力,而那些最原始最懵懂的,关于改变家庭面貌的,农民孩子的天然责任感,则无疑让他在前行途中更加坚定而有力!在年少那些青葱、敏感、矛盾的岁月里,孙少平曾不止一次给过我继续前行的动力,他曾那么坚强的在我迷茫的青春岁月里,给过我保尔一样的激励。

农村娃的内心

年少时谁都有一颗无所畏惧的追梦的心,总感觉自己与众不同,明明是一介凡人,却总幻想自己终将不凡!于是,孙少平身上那种关于理想的追寻,正契合了我那颗懵懂、躁动、追寻的心!

孙少平和田晓霞

因此那个年纪读完《平凡的世界》,我没有读懂孙少安对爱情的妥协、没有明白田润叶回归家庭的选择、更读不懂田福军对建设理想社会的孤独求索,只是懂了孙少平,他正是少年人眼中梦想的样子!

孙少安:成年人眼中的现实

孙少安和田润叶

年至而立,再读《平凡的世界》,原来只为重读经典,却不想意外被孙少安感动,突然醒悟,原来生活的磨砺,已然让我变成了那个自己曾经不理解、不认同,甚至有点不喜欢的孙少安。

孙少安和田润叶

妥协是一种成长(而我曾那么不认同孙少安的妥协)。

孙少安的妥协,带着宿命式的无奈。

关于学业(我曾不理解他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孙少安作为家里的老大,上完初中他就明白了他不可能再继续读书的事实,尽管润叶故技重施在少安家哭闹了一番,但这次不用大人说,少安就知道了自己该去干什么,穷了几代的烂包光景、父亲一个人独自支撑的现状,都让这个少年迅速成长,贫困农民家的长子在一种无意识中,找到了自己要帮父亲挣工分、供弟弟妹妹读书的价值,这种如兄似父的责任感,让他通过牺牲自己去成就别人!

孙少安

关于爱情(我曾嘲笑他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孙少安在收到润叶的情书时,曾激动的放声大哭,有这么一个和他青梅竹马,家境殷实,父亲是村支书,叔叔是县里干部、自己又是公办教师的女孩儿,不嫌弃他的贫穷,不嫌弃他的知识水平,不嫌弃他农民的身份,那么炽热、纯粹的爱着他孙少安,他自豪而感动。可是他很快就认清了现实,他和润叶的成长环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那打满补丁满身尘土的衣服,他那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一家老小,他那不知道要奋斗多久才能出头的未来,都让孙少安清醒,能和润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能让润叶把他放在心头一回,他已经很满足了,而云泥之别的两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过光景呢?他需要一个能和他一起操持家业,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婆姨,所以他选择了现实,选择了贺秀莲;而润叶只能是他梦里的白月光。

孙少安和贺秀莲

关于事业(我曾鄙视他不敢对伤害过他的人说不)。孙少安的砖厂曾在第二个烧砖师傅的瞎指挥下全面破产,一时间,他从人人羡慕的致富能手,变成了人人鄙夷的折腾败将,他曾勉为其难帮助过的那些同村人,毫无愧疚的追着喊着跟他要工资,没人同情他的遭遇,却有太多人冷眼旁观看他的笑话。因为砖厂倒闭,孙少安尝尽了天上地下的冷暖滋味,可即便是这样,当他再次把砖厂搞活搞大的时候,依然没有拒绝那些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对他倒打一耙的同村人,他不仅帮助了他们,后来更为了改善办学条件,个人出资为村里修缮了小学。孙少安的这种集体责任意识对他来说可能是懵懂的,但这正是一个道德情操高尚的人,随着事业越做越大将对家庭的责任上升为对集体、对他人的责任的体现,这种有责任意识的农民企业家毫无疑问是有格局和胸怀的,也正是这种责任意识才能让他周身充满能量,这种能量注定了他的平凡人生终将不凡!

孙少安和他的砖厂

因此,再读《平凡的世界》,我更想看的是,一个农民的孩子如何带领穷到根儿的一家人改变命运,又如何在时代的浪潮中搏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他的热血和迷茫,他的崩溃和无力,他的斗志昂扬他的一蹶不振,都那么鲜活而真实,这才是生活,这才是人生!

孙少平与孙少安,是理想与现实,更是少年与成年。

孙少平与哥哥孙少安

曾以为自己是孙少平,敢对生活说不,敢保持特立独行,敢走出去闯一闯……

但真正与生活过招,才忽然明白孙少安的无奈和现实,人生每一个阶段的状态, 实际上都是我们与周遭环境相互妥协、相互成就的结果。

孙少平和孙少安就像理想与现实,既像我们人性的两面,一面是对理想的追寻,一面是对现实的妥协,又像我们人生的两个重要阶段,理想的、充满憧憬的少年时光与现实的、一地鸡毛的成年生活。

也许每个人都曾是孙少平,但每个人都终将成为孙少安,就像少平最后在道德和责任的指引下,选择走向惠英母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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