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追回记忆的影,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这么一个人,家人但凡提起,仍不止诟病她的一些行为,联想到她对其中一个孙子的宠爱,尤其是世人皆知的独宠,毫无避讳的偏爱,家人们更是无可言说。
一九九六年,夏天,桃x尖。初夏的风,吹的身上清清凉凉,舒服极了。你带着我和弟去到水库,无他,帮你儿看一看水库。你逮到一名偷钓者,对方自知理亏,你收他的鱼他没说什么便走了。
你说来都来了,砍点柴回去。我给你打下手,帮你把砍好的柴拖上路旁。你手划伤了,坐在堤上,一手握着受伤的那个手,你让我去给你找点止血的药。我拿过柴刀,沿着水库边哭边找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你说的那种叶子,窝在手里,搓了搓给你敷上,血止住了。
等稍微长大点,再回忆起这件事,心中阵阵后怕,那个夏天,要是碰上个其他什么事情,你要是跟爷爷一样走了,我和弟弟会变作什么样子?
还是那年,夏天末了,一天夜里,弟早早睡去,老屋饭桌前,你拿来了一瓶酒,是盛葡糖糖的那种瓶子,二姑父家打来的自家酿的糯米酒。你让我陪你喝点,我那时才六岁,本就听你话,再者觉得新奇,兴致勃勃的陪你喝了起来。你给我倒了大半杯,我先是闻了一下,觉得呛鼻。你问我敢不敢喝,我捏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本想叫我慢慢喝,看到我杯子见底,也没有说什么,忙叫我吃点菜。我忙拿起筷子夹了几大口菜,那是我第一次大口大口的吃菜。
我意识有点恍惚,你对我说了什么,我也不太懂。只记得你也很快喝完,叫我去睡了。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喝酒,第一次跟你喝酒,也是最后一次跟你喝酒,好像也是几个孙子里面唯一一个跟你喝过酒的。这也是我引以为豪的一件事情。
九八年的那个春天,他们说你的身体不好,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记得刚开始我们还一起开伙吃饭,后来爸妈就不让我跟你一起吃了,我不理解,但是还是照做了。几个姑姑隔三差五的过来看你,我但是很开心,因为他们或多或少会带来一些吃的。而你,每次在他们离开之后,就会悄悄的把我叫到一边。
那个春天,我吃到了记事以来最多的好吃的,而同年夏天病魔却把你带走了。那个时候我大概懂事了,大人们叫我平日里走得最近的堂姐带着我。你安葬后的第二个夜晚我哭了,我说我看到了你,大人们对此也是深信不疑,也不知道他们问出了什么,在老屋里找出了一些“东西”,烧给了你。
前年回家,除夕夜那天,本还是一家团圆喜庆的日子。那天,我说错了一些话,做错了一些事,让整个团圆饭不欢而散。之后我找到堂姐说“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堂姐安慰了我,并没有反对,只是说“说出来了也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一次,我真正信了。想起小时候不会吃鱼,好多次都是你帮我理好刺,再让我吃。想起你走之后的颠沛流离,寄人篱下,我的眼泪就在眼眶里面蔓延,我呜咽地说“我觉得你去世之后,这个世上没有人疼我了”。
我趴在桌子上,不敢视人。你的容貌我已经忘记,你对我的疼爱我却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