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亮兄 亮兄 2025年01月02日 08:06 湖南
“人若坏到骨子里，是会遭天谴的。”我婆婆说。
很多年前，山在那里，一座连着一座，但总有一座会挡住远方，而远方就变成了山和山错落的亮光。我们就像一粒沙在这一片山脚下活动。
隔着两条街有一位婶婶，但是这位婶婶风评不好。和家里亲兄弟关系不好，和邻里的关系也不好。她嘴巴会说，但是做事情坏。大家都避之不及。
我们那里的陇，是一块一块，毫无规矩的，路两边有渠，山上流下的泉水，很甘甜。农忙时，大家不约而同在这条渠里喝水。
有一次，天热，我去渠里打水，正巧看到这个婶婶在放牛。别人放牛都是在陇边吃野草，这个婶婶，却任凭老牛吃人家的毛豆。
“婶婶，你这样不好，牛把人家的毛豆都吃了。”我说。
“牛哪里吃毛豆了，牛吃的是毛豆的叶子，谁家还要毛豆叶子啊。”婶婶说。
我见说不过她，便不再理她，径直往渠那边去打水。婶婶牵着老牛也紧跟过来。
渠水潺潺，清澈见底，底下的石头和水草都能看清，流水哗啦啦的高歌，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我刚低下头，双手捧起一掬渠水，正喝了一口就听到牛“吧嗒吧嗒”喝水的声音。抬头一看，婶婶站在牛身边，牛头低进渠里，“吧嗒吧嗒”汲水，抬起头舔舔牛鼻，又低头接着“吧嗒吧嗒”。
我有点生气了，说：“婶婶，这个渠是人喝的，你怎么能让牛喝呢？那边有水沟！”我顺手一指，旁边的陇里有积水，一般人家的牲畜都在那边喝水。
“哎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个水是活的，流动的，牛喝完就流下下去了。”婶婶说。
“那下面的人？”我问。
“水是活的嘛，就流走了嘛。”我听着她的声音尖而刺耳。
我白了她一眼，水也没打，就走了。
回到陇里，和我爸爸说起这个事情，然后我们决定以后宁愿累点从家带水来喝，也不再去喝渠里的水了。不过那一下午也的确把我渴坏了。
到了该插秧的季节了，天气阴沉沉的，感觉要下雨了。
不规则的陇里，有几个人撅着屁股在插秧。那个婶婶家的陇在中间位置，跟着我们相隔两个陇，离着马路也相隔两个陇。她也在插秧。
我和爸爸说：“阴天了，要下雨了，我有点怕，咱回去吧。”
阴沉沉的云慢慢压了下来，感觉就在我的头顶上，整个山脚下凉风也慢慢吹起来，很快，不知从哪里起来的大风袭来，暴雨也随即而至，天突然就黑了下来。整个山脚笼罩着阴阴的气氛，我更怕了。
二哥说：“怕什么，我们都在。”
忽然一声巨雷从天而降直奔着山上去了，如同巨兽咆哮，让人不禁胆战心惊。我们都被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有一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火，围着山脚转了一圈后，直奔那个婶婶所在陇中。随即又是一声巨雷，“轰隆，轰隆”，接连两声巨雷，感觉人的心脏都被震碎了，脑袋也被震懵了。
然后天就晴了。
天黑——暴雨——巨雷——天晴，前后不过几分钟，像做梦一样。
靠近婶婶家陇的叔叔，惊讶地长着大嘴，却说不出话，想叫我爸爸的名字也叫不出，只能撕扯着喉咙用力“啊啊啊”，用手比划着，指着马路。
我爸看到了那个叔叔的身影，就上去问：“你说什么？”那个叔叔还是“啊啊啊”用手比划，使劲指着马路，用手指着婶婶所在的陇中，画个弧线到马路上。
然后大家才发现，明明在陇中的婶婶不知道怎么到了马路中央了。有大胆的人上前查看，婶婶全身乌黑，草帽、衣服都也被烧了，脑袋炸开一个大洞，整儿乌漆嘛黑的，面目全非。
大家数了数周围的人，最后确认的确是那个婶婶。于是有人马上回去找她老公。
她老公来了之后，吓坏了，嚎啕大哭，然后就要去抱婶婶，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躺在马路中央的婶婶都纹丝不动。后来又叫了几个有力气的年轻人一起拖，还是没有动静。周围人窃窃私语，也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村里有个年纪大的爷爷从山上下来了，他本来也是在半山腰劳作，因为看到了那团火，围着山脚转了一圈后，直奔婶婶所在的陇中，然后就看到婶婶像被什么提到了半空中，紧接着被雷击中甩到了马路上。
“她罪孽深重，你得给她赎罪。”爷爷思忖了一会儿缓缓说。
“我怎么给她赎罪？”婶婶老公问。
“跪下磕头认错。”爷爷说。
“咣咣咣”叔叔连磕几个头，“我有罪，我错了，我不该贪便宜......”那个叔叔连哭带说，说的好快，感觉就像是那个婶婶在说话似的，后面一些话都听不清了。
一番折腾，叔叔再去拉婶婶，就可以拖动了。然后几个人帮忙抬回了家。
这件事情惊动了县里，县里派了电视台的记者来了，说要采访这百年不遇的奇事。但是被村里人打跑了。
有看事的人说，婶婶罪孽深重，要安葬在两山之间，水牢之处才能赎罪，才不祸及后代。
没想到这个婶婶真的就安葬在了两山之处，每每下雨，山上的水便从她的坟上流过。再后来，她老公百年之后也葬于此处。
这个婶婶有两个女儿，都已出嫁，目前未听到说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那条马路，我再也没去过，哪怕绕远路，我也不敢再从那里走过了。
或许赎罪，真的不会祸及后代吧。
我婆婆说：“人啊，做事情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人在做天在看。看似今朝我占了便宜，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要加倍还回去。人还是要踏踏实实的，不是我的终究也留不住。”
是啊，人还是本本分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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