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时,进来位虽高大却也稍显臃肿的老妇人,眼神里闪过的几丝弯酸苛刻,绷起的颧肌,和着可见却不分明的皱纹,一并让她从口中合乎逻辑地托出了一堆牢骚幽怨的话——是埋怨通知的不到位不及时,往返徒劳这些服务者常被诟病的问题——
“啊,是来领,他们那个退役军人福利的”刘主任说着顺手带着着刚套上马甲的我走进旁边那个因临街卷帘门被拉上,又不开灯,而晦暗的会议室
有党旗,几张的长条桌,应该是个用来开会的地方(废话)——但堆砌着许许多多的杂物,而有些窄小,靠门这边有一个歪着摆的短桌,配一根圆凳,主任拉我坐下,递过来一本册子,念给我一个数字——我有些吃惊,居然是直接念的——是对居民熟悉到了这般,还是事先有接触——总之都很厉害。
主任让我翻到数据那里做个记号,要这妇人签字,妇人在唠叨中抽出空来答到“我写不来字咧”,赶紧继续细碎的埋怨来.
最终我给她代签了,让她按了指印。主任便让我去背后那堆凌乱前的空地上提来搭配好的,整齐排列的物资:一袋米一桶油——好嘛,些许是光线的缺乏让事物色彩也暗淡了下去,鲜绿色的米袋子与透黄色的油桶子竟然还有些不起眼。
我们走回服务中心的门口,一阵碎碎念过去后,妇人态度缓和了不少,随年龄而积攒起的慈祥也逐渐显露些,但总觉接过东西时有些像是拽去的。
“好,您慢走。”
等着给这位老妇人送出去,我便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着下一个人来。
不一会儿,又来了位颤颤巍巍的,有些矮小的老人,戴着口罩,腰背有些驼——但可见的,是曾经板正过,而如今承载了时光的质量所致,加之那虽因为衰老浑浊,但卸去风采后仍然直直的眼光,一手从上衣宽兜里拿出手机挥舞——看不出是生理的颤抖,还是心理的紧张——但紧张从小心翼翼中可见得,是一定有的。
老人说话有些含糊,用有些谨慎,甚至可说“羞涩”的语气问我“同志啊,我来领那个,退伍军人福利.....”
“啊,是在这,您先等一下。”我便转身去传达,那边也传来“稍等哈”的答复,制造了一个不太长的等待时间。
老军人就站着,哎,老人怎么能站着?虽然他来的时候我为了迎接他也站了起来,我赶紧把凳子转向他,招呼他坐下,他连连道着谢,坐下了。
老人操着外地的口音——若不是他这时提到,自己是年轻时从外地调来小城的,我也不会时隔多日还能记住——一纸一令,一字一句,一个信念带来的一场追逐,我们怀着数量为“一”的某种事物做出宣言,与那日熟悉而亲切的事物作别——不会回去了,却始终怀着离开时,难以割舍的些许事物。
老人是慈祥的,也带着令人尊敬的内向:他不断挥起手敬礼答谢,为了排解自己的忧虑,解释起他略有些含糊的声音是曾经做过手术而造成的——同样的实际上如果他不提,我也不会在意。
递去油米的时候,油桶的塑料提袋上,是松松地套了一张卷起来的传单,防止勒手的,老人接过时直接握住了提带,但也对这个搭在桶盖上马上要掉下去的塑胶纸表示疑惑,我便做解释,老人再把胶纸抓在把手上,蹒跚地出门了。
回想起老人不断敬礼的样子,和他独自离去的背影,那种掺杂着羡慕的敬佩与欣赏总是油然而生——
老人习惯了军礼了,当年那些峥嵘岁月,究竟镌刻老人了的灵魂什么,又有多少呢?
老人腿脚有些不利索了,仍独自来去,是男子汉的倔强,还是孑然孤独的客观无奈呢?
为信仰渲染一生,奋斗一生,执着一生,我能不能如此呢?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