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年轻那会儿,风打着漩涡吹过草地,最后在墙角停了下来,唬得一只喵从墙上掉落,惊起地上玩耍的一对麻雀,这就是夏天。
麻雀商量着,等隔壁灯芯草长高,就可以去吃它开花后结的种子。等池塘莲藕长出莲子,就可以把它存起来,跟人类交换过冬的粮食。
人类喝井水,下河抓鱼,吃新鲜大米饭,仰天看白鹤飞过,也不知道盼望什么。好像过年还早,离孩子长大也还早,这时猫已重新爬围墙上换了姿势在睡觉。
房间没有空调,风扇呼呼的在耳边吹,我蹲在地上,感受雨前大地的湿气一点一点从泥土里抽上来。在想树林里是不是已长了蘑菇,草丛里可还有乌梢蛇在伺机等待,新鲜的嫩竹笋中有没有白白嫩嫩的虫在啃噬,这样,竹林就不会茂盛的像坟墓,虽然大部分竹林都是。
电饭锅中煮的白粥噗了出来,太烫的了还要去冰箱拿冰块降温,顺便再拿块雪糕,在等待的时间里回房间打电话。
那时候姑娘还是姑娘,既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娃,还穿白衣或者碎花裙子。她喜欢的男生还干净到没有经过生活的摧残,她还会在早上偶尔给我带盒冰镇红枣酸奶,还会对另一个好朋友喊青梅竹马。
我说不清楚我想要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想要什么。我说我不喜欢永安,它十年如一日,尘埃满天,像个牢笼一样禁锢我。我看到的天空永远长那个样子,我认识的动物竟然也都认识我。路边小摊主们还能相互叫出名字,小学老师校长们就在住在隔壁,偶尔吃个早餐还能被买单。
她说现实就是现实。生活是,爱情是,未来是。我当时以为我理解。少年时以为心思深沉,后来看都是不懂装懂。
毕业后,她跟男朋友一起去城里工作,大一那年暑假回去看过一次。到他们的出租屋,喝她卖完剩下的豆浆,坐在小凉席上吹着风扇,同他们愉快的聊天,问问最近过得怎样。
她最近又买了一件新的白T恤,特别衬一晒就脸红的皮肤。她说家里老人生病住院的事,说工作中遇到的烂人,说生活拮据但很快乐,说这就是现实。
我依然不知道现实是什么,可能是豆浆很好喝,吹着风扇的房间也没那么热。给我的感觉像小说《七月与安生》中最后见面的那个破房子。
我走的时候在下午4点过,他们来车站送我,说下次放假回去找她玩。现在我都毕业了,再没见过。
听说前年他们结婚了,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听老同学感叹,5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听她“青梅竹马”说祝福和惊讶。反正没听她自己说什么。
前不久,她说我们是朋友。我说是。她说她过的不好,我只隔着屏幕听着。她说现在两个人照顾孩子很辛苦,收入少,开销大。她说她羡慕我还不结婚。她说了很多……
我在想她说的话,我妈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一个人照顾我,会在刮风下雨的放学后来学校外面接我,会背我回家,虽然最后我身上一样会粘上泥。她对我说她的不容易,她的辛苦和希望。我像墙上的那只猫一样歪着头听着,偶尔逗逗他们开心,更多的时候无情且自我。
不用刻意做什么,我长到了现在这么大,依然充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这次我听得认真,像见证一个跳不出的轮回一样难过,可能这就叫做现实。
彭老板问过我最怕的是什么,我说最怕无能为力。
正是对无能为力的逃避才会一路跌跌撞撞,一路伪装。
文/青霜
孤村落日残霞,青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天净沙•秋思》白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