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今年的清明节是星期三，没能和周末连在一起，没有了小长假。往年的清明小长假，我都会和妹妹回老家，祭拜母亲。

今年，没有小长假，只休息一天。爸爸说：“就别回来了，在心里祭奠一下吧。”

临近清明的这几天，总能看见有人买花，黄白相间的菊花，应该是去扫墓的。不由得想起了母亲。

母亲是2012年去世的，距今将近11年了。不禁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母亲已经去世这么久了，可回想我们母女之间的发生的事情，似乎就在昨天，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01

小时候，家里除了种地，还养了很多牲畜和家禽，牛、猪、狗、鸡、鸭等，热闹的不得了，爸妈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我和妹妹帮忙，放牛、放猪、喂猪、喂鸡、喂鸭子......

有一天，妈妈让我去放猪。那一年我应该还没上小学，大概6岁的样子。

当时，只养了一头猪，准备养肥了过年杀了吃肉的。

把猪赶到一处山坡上，它低头吃地上的野菜，我就看着它，有点犯困，就在山坡上躺了下来，看着天，再时不时看看猪，它吃的正欢，很老实。不知不觉我居然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猛然觉得不妙，坐起来一看，猪不见了，到处找也没找到，内心万分的焦急和担忧，猪丢了可怎么办啊？妈妈会不会打我啊？

边担心边找，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没办法只能回家。刚一进院子，就看见妈妈了，我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妈妈先说话了：“你怎么才回来啊？猪已经回来半天了！”

我坦诚的说：“我放猪的时候，躺在地上睡着了，起来后猪不见了，我还以为丢了呢，找了老半天。”

妈妈笑着说：“下次放猪可别睡觉了啊，要是它祸害庄稼就麻烦了！”

妈妈虽然没怎么责怪我，但这件事情还是给我提了个醒，以后可得注意了。

望向猪圈，心里想：“你挺聪明啊！居然记得回家的路，还能自己回来！”猪似乎听到了我的夸赞，哼唧了两声，还摇了摇尾巴。

这次出于侥幸，没造成什么损失，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但并不是每次妈妈都那么好脾气了。

02

葱，是农村人的重要食材，从春天吃到到秋天，冬天还要冻上一大捆做葱花用。

我家房前和屋后都种了葱。开春后，地里过冬的葱就冒出了绿芽，看着就眼馋。葱分为两种，一种是春天就能吃的，一种是要留到夏天，长成了吃葱叶的。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划分的。

有一天，妈妈让我和妹妹把屋后的几垄葱挖出来，我和妹妹很兴奋，能帮爸妈分担一些劳动，帮他们干活是件很光荣的事情，而且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屋后的几垄葱挖完以后，成就满满，感觉没挖够，还有很多的力气没用完。我就拉着妹妹把房前的几垄葱也给挖了，正当我们要向妈妈展示劳动成果的时候，妈妈像疯了一样，不由分说拿起笤帚旮沓就开始打我，边打边说：“让你们挖房后的葱，谁让你们挖房前的葱了？房前的是留着夏天吃的！让你们干点儿，帮不上忙！净添乱！”

打的一下比一下用力，笤帚旮沓落在屁股上，钻心的疼。我不停的认错儿，可妈妈就是停不下来，实在太疼了，我居然跪下了，妈妈才算停下来，我们都哭了，妹妹也被吓哭了。

那年我大概8岁，之前妈妈从来没打过我，之后也再没打过我，就只有那么一次。我看到了一位身体极度疲惫的母亲，瞬间的精神崩溃。

03

自家的孩子，怎么打骂都可以，别人动一根手指都不行。

我刚上小学的时候，腼腆内向，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自然就也会受人欺负。

有一天，放学的路上，几个同班的小男孩儿劫道儿。现在叫“校园霸凌”，那时候就是不懂事儿的小屁孩儿，学电视里的土匪啊，山大王啥的吓唬人，闹着玩儿。

我被他们劫住了，不让过去。其实他们也没什么所图的，也不要钱，也不要命，也不劫色，最后踢了我书包两下。那时的书包是斜跨的，相当于隔着书包踢了我屁股两下，就放我走了。

现在想想没什么，但当时的我害怕的不得了，没被劫过，还被踢了，一路哭着回家的。妈妈一看到哭着回来的，就问咋回事儿，我说有同学劫道儿，踢了我书包两脚。

妈妈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带着我直奔那个带头的男孩儿家。和那家的父母把事情说完，让他们好好教育孩子，不许再劫道儿了，还让那个男孩儿给我道歉。

估计那家的家长也知道自己家孩子的品行，没否认和狡辩，让孩子给我道歉。接受道歉后，我们就离开了。后来，听说那孩儿被家长揍了一顿。以后，再也没有劫过我。

04

小时候，家里穷，我上小学还穿打补丁的裤子呢。更没有钱买零食，可又格外的馋。偶尔在路上遇到卖雪糕的，馋的直咽口水，大老远的追上卖雪糕的自行车，让他等一会儿，之后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去向妈妈要钱，可妈妈也没有钱，我就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去，边跑边哭，直接对卖雪糕的说：“我妈没给钱！”。卖雪糕的悻悻然骑上自行车，我就站在那里看着盛雪糕的白箱子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后来，家里富裕了一些，妈妈常常给我们买雪糕吃，因为没有冰箱，又担心雪糕会化掉，她就把雪糕放到暖水瓶里，等我们放学回来，倒出来给我们吃，可还是有点儿化了，不过不影响它的美味，就是那么好吃。

妈妈还会在大自然中为我们寻找美味。家乡有一种长在地里的植物，结出一串串的小果实，未成熟时是绿色的，成熟后变成黑色，里边包浆，咬破后酸甜可口，我们叫它“天天”，也有人叫它“星星”。

有一年秋天，妈妈带着我和妹妹穿梭在黄豆地里，大把大把的撸着成熟的黑天天，满嘴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真是太好吃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天天呢？原来是妈妈在给黄豆除草的时候，特意留下来的，那时黄豆地要除草两三遍的样子，每次妈妈都把它们留下，记住位置，等到天天成熟的时候，带我们吃个过瘾。

把所有黄豆地里的天天都吃完了，肚子鼓鼓的，心里美美的，可嘴唇、牙齿和舌头都变成黑紫色的了，一笑露出满口的黑牙，即使这样也止不住笑。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妈妈为我们精心准备的天然零食。

05

小学三年级以前，我是天天挨留的差生（拼音学不会，生字记不住），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灵光乍现、头脑开窍了。小学三年级以后，成绩一路飙升成为了优等生，小学毕业时以全镇最高分升入初中。

爸妈文化水平都不高，在学业上不能辅导我，他们就尽量为我营造好的学习环境和条件。

妈妈不让我做家务，做饭、洗碗、洗衣服......这些都不让我干，节省下来时间，让我专心学习。

妈妈干完地里的农活儿，还要做家务，总是我们家最早起来，最后上炕的那一个。

我是1999年考上大学的，那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能考上大学的十里八村也没有几个，我就是其中一个，是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一件事。

现在想想不是我有多聪明，是妈妈给了我足够多的时间用来学习，才能考上大学。

06

以土地为生的农民，想要致富，全靠勤劳。

爸妈的勤劳我是看在眼里的，除了种地，他们还养牛、养猪、养鸡、养鸭、养鱼、种瓜、栽果树……农闲的时候，他们就卖鸡蛋、卖菜、卖鱼、卖水果，甚至还杀猪卖肉，不停的忙碌，想方设法的挣钱。

赚了钱，妈妈也舍不得花，很节俭，花钱特别仔细。

爸妈很少吵架，吵得比较凶的几次都是因为花钱，爸爸要买昂贵的衣服妈妈心疼钱不同意，过年了爸爸要买很多鞭炮妈妈也反对，衣服最终还是买了，但是鞭炮没买那么多。爸爸发挥他的聪明才智，把五千响的鞭炮，全部拆开，重新编了一下，让鞭炮和鞭炮之间的间隔变大，这样就可以拉长鞭炮的燃放时间，硬是将五千响的鞭炮变成了一万响的长度。

爸妈用勤劳和节俭赚来的钱，支持我实现了出国梦和买房梦。

上大三的时候，有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但是是自费的，需要交3万块钱。2002年的3万元，相当于现在的30万了。当时，好多同学都因为拿不出这笔钱，而放弃了留学。其实，我也知道家里不宽裕，应该拿不出这笔钱，但出于想要出去看看的强烈愿望，还是和家里说了留学的想法。爸妈举双手赞同，几天内就凑齐了学费，爸爸甚至带现金来学校，亲手把钱交给了我，实现了我的留学梦。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了北京。2005年开始筹备买房和结婚，按理来说买房是男方的事情。但爸妈知道男方经济不宽裕，房款不够的时候，就把他们的积蓄拿出来，无偿的给了我，支持我们买房。

那时，幸好有爸妈的支持，在北京房价飞涨之前买了房，要是那时没买的话，估计就再也没不起了。

爸妈是最普通的农民，用他们勤劳的双手，尽他们最大的力量将我托举的更高，让我不断的实现人生的理想。

07

学业有成，家庭稳定后，是该回报父母的时候了。可妈妈却总是担心耽误我们的工作，常常报喜不报忧，很多事情都不和我们讲，不让我们知道。

妈妈比我大27岁，我毕业那年妈妈50岁。进入更年期后的妈妈，身体这状况大不如前，先是手上反复发作的鹅掌风（一种皮肤病），之后是腰间盘突出，后来是高血压，这些病痛妈妈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们，都是好的差不多了才让我们知道。她说：“告诉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得担心，别再耽误工作”。

甚至，爸爸给教会盖房子的时候，从房上摔下来，大腿骨折做手术，妈妈都没有告诉我和妹妹。

我对此，非常非常的不赞同！也绝不会像妈妈那样做，现在我和女儿之间无话不谈，是彼此的知心朋友，有快乐一起分享，有忧伤共同分担，有困难一起解决，多希望妈妈也能这样。

虽然不赞同妈妈的做法，却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都是为了我们着想，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可亲人之间不就是互相麻烦用的吗？要不然，要亲人还有什么用呢！

08

2012年的秋天，格外的忙碌。因为家里只有妈妈一个劳力，爸爸的腿伤还未痊愈，不能下地干活儿。

我和妹妹趁着十一长假回家帮忙，妹妹带着两岁的儿子，两岁的大晨哥可不像现在这么乖巧懂事，那时的他缠着妈妈不放，寸步不离，导致妹妹根本没法干农活儿，只有妈妈和我下地干活儿。

在办公室坐惯了，地里的农活儿真是干不了啊！只干了一天，就腰酸腿疼起不来炕了。赶紧和妹妹商量着，花钱雇人干活儿，那时候还挺好找人的，一下子找了十来个人。雇人干活儿是按天计费的，得有自家人带队才行，要不然雇的人容易磨洋工，这个重任又落在了妈妈头上。

带队扒苞米的妈妈，居然还起早给我们包饺子。我看了心疼的责怪她：“你还要下地干活儿，我们自己弄点吃的就行了，起大早包饺子干啥啊？！”妈妈说：“你们多长时间才回来一次，也没给你们做啥好吃的，就包点儿饺子吧。”

长假结束，我们要走的时候，大地的苞米几乎都扒完了。就剩下边边角角的开荒地，还有一点儿。临走时嘱咐妈妈：“别着急，慢慢干，就剩那么一点了，早干完了还得帮别人，累了就歇歇，不着急啊！”可妈妈却说：“想帮你老舅家干点儿。你老舅上班儿，你老舅妈一个干不过来。”

一心只想着别人，什么时候能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和身体呢？

在那片丰收的土地上，不知疲惫，一心为他人着想，起早贪黑干活的妈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正像爸爸说的：“上帝看她太累了，把她接走，去天堂享福了。”我们也只能这样想，才能缓解一下内心的愧疚和痛苦。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幸好还有爸爸在。

又是一年清明节，思念母亲。

2023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