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戬；
Summary：
沉香说杨戬骗他感情。
杨戬说我靠，你小子讲不讲理啊。
—
杨戬这两天一直在躲着沉香走。
但飞舟归根到底也就这么点儿大，在不靠岸停泊的日子里，杨戬即使白天躲过了沉香，晚上也要乖乖和自己的外甥一起吃饭，基本算抬头不见低头见，躲也躲不过去。
更别提前些日子老康又扛回来两大袋混元气，飞舟燃料充足，足够不歇不停地在天空之中遨游两三个月——于是杨戬每次路过燃烧混元气的飞舟燃仓时都要对着那两袋似乎永远烧不完的混元气长吁短叹。他好不容易抓着机会向老康抱怨，说挣的钱与其用来买这么多混元气囤着，还不如拿来买酒喝，边说他还边晃荡自己的酒葫芦，有些无奈地说，老康，你看看，这都空多久了。
结果杨戬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冷哼。
他回头一看，他那好外甥正依着门框，正胸皱眉看向他。少年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尖。
“连居安思危的道理你都不懂吗，舅舅。”
神态神态，活像冷面阎王。
“这个月银子的用途我和老康老姚都规划好了，没给你买酒的份。”
杨戬心说你小子，公报私仇是吧。可偏偏他嘴上又什么都不能说，只好转移话题：
“沉香，这是我们大人的事。”
沉香面色一沉。
杨戬马上闭嘴了。他躲开沉香的目光，左顾右盼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耳朵里只听见沉香在默然片刻后，发出一声特别响的冷笑。
老康在舅甥之间夹着，总觉得气氛尴尬。看看眼神飘忽的杨戬，又看看满眼凶光盯着前者的沉香，犹豫片刻之后，老康还是决定得罪脾气比较好的二郎神君，给混元气与酒的二选一难题做出一个结论。
他一步向前，很正义地拍了拍杨戬的肩膀。
二爷，再忍忍吧。现在咱们有了个沉香，可不能再过以前动不动就断顿的日子了。
老康声情并茂。
过段时间咱们富裕了，我给二爷买最好的酒！
画完饼之后，老康马上逃离了现场。
杨戬眼看讨酒不成，叹了一口气，正待转身要走，沉香却一闪身挡在了他面前。
杨戬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
“干什么？”
沉香挑眼看着他，一挥手夺去了他手里的酒葫芦，摇了摇，又一把扔了出去。杨戬吓了一跳，看酒葫芦在几步外的甲板可怜巴巴转了几个圈，他正待去捡，突然听他外甥口气生硬，单刀直入地问：
“舅舅，你这些日子为什么躲我？”
？
不好，被你发现了。
杨戬说，没有啊，沉香，我哪儿躲着你了？你想多了……
你若觉得我心思龌龊，你就直说！
沉香声音提高，斩钉截铁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戬一惊，下意识就要去捂沉香的嘴：“你小点声……”沉香的嘴巴被他牢牢捂住，立刻挣扎起来。杨戬牢牢制住他，又左右看了一圈，干脆将沉香拖进混元气燃料舱内，脚一勾，把门带上了。
少年人的呼吸落在杨戬的手心，柔软潮湿，可那双眼睛里却还是慢慢的愤怒与不服气。杨戬看了他一会儿，松开手。沉香立刻翻身滚到另一边去，抬手恶狠狠擦了擦唇角，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杨戬看他这样，只能无辜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沉香，我没躲着你……好吧，”看沉香眼里怒火更盛，杨戬只好改口，“是有一点。但是也就那么一点点。沉香，算我求你了，你设身处地想一想……换做是你，哪天突然被我说‘沉香，舅舅我心悦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难道就不会，呃……吓一跳吗？”
反正当时吓得我心跳都快骤停了。杨戬在心里补充道。差点夭寿。
他说完之后就小心地观察沉香的表情，果见少年眼中凶光下去些许，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他刚才的假设。
杨戬叹了一口气。
“沉香，舅舅这段时间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之前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舅舅不是讨厌你，也没觉得你心思怎么样。你还这么小，一时间想岔了也是常有的事——”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岔了？”
沉香突然问。他看着杨戬，一双眼睛明亮的像是草原之中的狼犬。
杨戬沉默了一下。
“这么说吧……沉香，你要是真对我有那种感情，刚才我松开你的时候，你是不至于跳的那么远的。”
杨戬在心里补充：简直全身上下都在说一句话，那就是“杨戬，我恨死你了，离我远点”。
唉。杨戬在心里叹气。外甥叛逆啊。
沉香眸光闪了闪。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面面相觑，杨戬投降。他走到一旁捡起刚才被沉香扔掉的酒葫芦，系到腰上，经过沉香身边时，又抬手拍了拍沉香的肩膀，语气略带无奈。
“与其想这些……不如想回头有空的话，来请舅舅喝酒。”
—
天界赌坊，照旧灯火辉煌，红飞翠舞，人声鼎沸。
杨戬悠哉悠哉跟在沉香后面上了二楼，他的好外甥也不回头看他，沉着脸在前面一个劲的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少年刚在赌桌上输了个底掉呢。杨戬看外甥气鼓鼓的脸，觉得有趣，干脆几步迈到沉香身后。
“诶，沉香，”
杨戬一只手搭在沉香肩膀上，少年就偏头看杨戬那只手。杨戬捏捏他的肩，开玩笑道：“请舅舅喝酒，还这么不高兴啊？”
“……别乱碰我。”沉香闷声说，“松开。”
杨戬挑挑眉，反而变本加厉整个人都靠上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笑呵呵地说，“舅舅喝酒，外甥请客。”
眼看着沉香的脸越来越黑，杨戬就赶在少年转身给他一拳之前松开了手。
自二人那日在飞舟上将话挑明之后，杨戬就换了风格。别说躲着沉香，他简直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跟在外甥后面，少年身后如影随形一个丰神俊朗的二郎神，路过哪儿都惹人注目。
这，就是杨戬的应对方法。
——他要给沉香脱敏治疗。
杨戬花了三天想明白这件事。
沉香对他有“那种心思”，可能就是因为他平时与沉香相处时总是不自觉显露出亲密，让少年人误会了亲情与爱情之间是有区别的。那干脆杨戬就扎扎实实当一回好舅舅，让沉香明白他对他好完全是出于亲情，所以什么程度都不为过。
这下子，反倒是沉香不愿意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杨戬最近对他亲近得近乎刻意，几次三番之后就开始了对舅舅极其的抗拒。这让杨戬有些欣慰又有些伤心，欣慰的是傻小子总算明白不是举止亲密就是爱情，伤心的是自己这个舅舅当的好像有点失败，因为沉香这段日子就差把“讨厌你”这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转上了二楼，昔日杨戬被找茬的地方已经被修缮完毕，舅甥二人便挑了那处落座。
杨戬在沉香的制裁下一个多月没能得一口酒喝，要说不馋那是假的。他见沉香落座之后便不言不语，便自行招来个往来侍奉的小妖仙，要二两清酒与几样下酒菜。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沉香？”
沉香转回头看他。杨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着一方小小的酒碟，正待他说话。
“来过。”沉香似乎并不太想提这件事，皱了皱眉，“当时我刚出金霞洞，身无分文，在这儿撞见一个人塞给我十贯铜板，让我上赌桌为他做托。”
“本来是桩无本买卖好生意，但是他运气实在太差，做了手脚也死活拿不回本……我干脆借机赢了一大笔，逃跑了。出了赌坊后那人气不过，找人将我围堵报复。不过那群人武艺稀疏，最后也被我逃掉了。”
杨戬怔了怔。
沉香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多，默然了片刻。等到小妖为二人奉上酒后，他便伸手把杨戬手中的酒碟拿了过来，清澈的酒液淌出壶口垂入碟中。沉香一边倒，一边轻描淡写地为刚才的故事做了补充：
“也没什么。他们越蠢，我活的就越容易。”
他把酒递给杨戬，头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重力
——杨戬正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沉香抬头去看。
赌坊灯盏明暗的光从他的舅舅脸上闪过去，更映得那双眼睛像琥珀一般明亮，又衬出一分不加掩饰的担忧与心疼。
沉香挪开了眼神，从杨戬手底下挣脱出去。
舅甥两人面对面坐着。赌坊人声鼎沸，倒显得他二人之间的沉默有些突兀。杨戬不给沉香喝酒，沉香便自顾自闷头夹花生米吃，吃到一半碟子里伸来另一双筷子架住——沉香抬头，杨戬就朝他扬了扬下巴，笑眯眯地示意他看下面。
凭栏望去，赌坊之下歌舞升平。一群乐姬飘然出世，红艳的花瓣散遍全场，一道道红绸漫舞，女子们皆姿容艳丽，身姿婀娜。一时间，满场尽是赌客们的欢呼与赞赏。
沉香猝不及防被乐姬们雪白的皮肤闪花了眼睛。他回头去看杨戬。
杨戬正端端坐着，小口啜饮清酒，抬眸便与沉香目光相撞。
“沉香，”他问，“你不看吗？”
沉香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了。
他“哗啦”一声站起来，转身就走。
杨戬愣住：“你去哪儿？”
沉香离开时发出的动静太大，骚动招惹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但是楼下乐姬旋转飞舞，气氛正是热烈的时候，不一会儿就没人在意方才的动静了。杨戬赶紧从自己怀里掏出两贯铜板，肉疼了一下，还是直接丢在了桌案上，起身去追沉香。
“沉香！”
出了赌坊便是长街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热闹，杨戬好不容易瞧见人流之中沉香的背影，赶忙叫着外甥的名字追了上去，没多时便出现在了沉香的身后，一把拽住少年的肩膀。
“沉香，”他问，“怎么就走了？”
“松开我！”
不料这次沉香的反应却比往常每次都大，杨戬的手刚放上去，沉香便猛一下挣脱开，继续大步向前走。杨戬无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边跟一边说：
“……你如果不喜欢，下次舅舅再带你去看别的，行吗？别生气了沉香……”
“杨戬，你到底明不明白！”
沉香突然驻足，也不回头，只厉声说这一句。周边路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小心绕过少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舅甥二人。杨戬被周围人看的浑身不自在，他赶紧向周围人摆手表示无事，几步走到了沉香身侧，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揽住了沉香的肩膀。
他就借着这个姿势轻轻揽着少年往前走，一边走一点哄，哄小孩儿一样：“好了好了沉香，我们不说这事儿了……”
这次沉香不再反抗，只死死低着头不出声。杨戬走路步子本来就大，沉香被他半拖着，走几步就要踉跄一下。等到二人走出了繁华长街，沉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丢人的被他舅舅搂着走，登时浑身炸毛一样就要发作——
杨戬俯下身，贴着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少年立刻僵住了。
“说真的，别生气了，沉香，”杨戬无奈道，“这下算舅舅给你赔罪，好吗？”
“……”
沉香不说话，眼睛瞪着杨戬。杨戬用手指蹭了蹭沉香脸上方才他亲到的地方，语气还是那么无奈：“还生气吗？”
“……”沉香说，“生气。你再亲我一下。”
杨戬：“……”
杨戬：“？”
杨戬莫名其妙，但没拒绝，嘴唇又在少年脸上碰了碰。
“行了吧。”
沉香一把拽住了杨戬的胳膊，很急切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行！”
杨戬也急了：“你不能得寸进尺啊！”
“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我亲脸了吗？”沉香提高了声音，“你以为在哄小孩吗？！”
杨戬说：“可你就是小孩啊！……再说了你当时也没告诉我你要亲我，你那是突然袭击，我没躲开而已……”
“可当时我就是亲你嘴了。”沉香斩钉截铁，“你必须给我亲回来。”
杨戬有点崩溃：“沉香，别闹了。之前我碰你肩膀你都不愿意，现在上赶着做什么啊。”
“我没闹。舅舅，这又不一样，”沉香撇了撇嘴，不肯放开杨戬，“上次你说的话，我后来也想了。我觉得问题不在我，在你。”
杨戬：“？”
怎么还能在我？
“舅舅，你到底是想当我舅舅，还是想爱我？”
杨戬愣了愣，问：“我……爱你啊。你是我亲外甥，我不爱你爱谁？”
“那你现在就亲我。”
“……不是，沉香，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就是没想好。”沉香一下放开了他，转身就走，“你既然没想好，就不要来招惹我。我不要你施舍给我的东西。”
杨戬站在原地，看沉香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过了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追上去。
“什么叫……沉香，可是我是你舅舅啊！”
想了想，杨戬又追着沉香补充：
“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睡觉还睡一屋呢！”
当天晚上沉香就抱着被子，和老康换了船舱，对杨戬眼不见心为静了。
—
老康抱着被子走进来，对着杨戬第一句话就是：“二爷，失败啦？”
杨戬“嗯”了一声，有些闷闷不乐。老康把被子仍在原本给沉香准备的床榻上，道：“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容易认死理，二爷既然是当舅舅的，免不得要多操点心喽。”
第一次杨戬和老康说沉香亲了他的时候，老康只作寻常事，摆摆手说这是好事啊，说明你外甥和你亲近。结果杨戬摸着嘴唇想了半天又补充了一句他亲的是我的嘴，老康嘴里刚喝进去的水就喷了出来。
第二次杨戬再和老康提这件事时，老康给他掏了两贯钱，说赌坊新近有乐姬表演，不如带沉香去看看。老康猜想，可能是因为沉香在船上天天看见的全是他们三个糙老爷们（唯一的异性是化形的哮天），这才对杨戬起了邪念，说不定多去看看美女仙子就调理好了。
如今第三次聊起这个话题，老康已经无所谓了。他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忽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纸丢给杨戬。杨戬伸手抓住，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发放给赏银捕手的悬赏通告。流动的水墨勾勒出一张可爱灵动的小姑娘的脸，头上顶着两只毛绒绒的大耳朵，神情古灵精怪，竟是一只小狐狸精。
“偷东西的狐狸精，悬赏十贯钱。”老康枕着手说，“好不容易抢到的，你让沉香去吧。正好你们两个人也分开一段时间，他见不着你你见不着他，小孩儿念头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回来就好了。”
杨戬默不作声，把悬赏令往怀里一揣，算是应下了。
老康白日忙活了一天，没一会儿就隐隐约约有了困意，一时间船舱里只剩下呼吸声。杨戬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甲板，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对着老康的方向说话：
“你说，以后沉香要是成亲，二拜高堂是不是要拜我？”
老康已经朦朦胧胧的了，闻言只是含糊地回答：“神仙活几千年……你现在想这个……也太早了……”
杨戬眨眨眼睛，自顾自翻过身来。
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万一沉香哪天不打招呼给他带回来一个小仙子或者小妖精，杨戬还得想想自己这个舅舅要怎么做算妥帖呢。
嗯……老杨家有什么传家宝，可以给沉香喜欢的人做见面礼吗？
杨戬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口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再想想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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