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勾弯月,冷冷地斜挂在天边,寂寥地发着光,把大地照得清冷无比。它像随时等待猎手的弓,冷眼看着世间的一切,也随时等着猎手拉弓射箭。
天边的云似乎都躲藏了起来,整个苍穹目及之下,独留我一人。夜里的秋风丝丝地往皮肤里渗,伫立窗前的我,不自觉地拢了拢单薄的衣衫。这身青色蜀锦,原是一年前娘亲请了城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上门为我量身定制的,却不知这是娘亲送给我最后的贴己物件。
斜眼瞧着消瘦的身影斜斜地投在满是寂寥的房间中,想必“她”是我最为亲近的人了?我如此这般心里念叨,眼里掩饰不住的落寞。
我有多久未踏出这个屋子?毫无思绪。这个由我自己布置的闺房,现在却是禁锢我的牢笼,我竟连半步都踏出不得。
“吱呀”,年久的桐木门发出了一声呼唤,门栓随着推开的动作哒哒地撞击着门板,让这清冷的午夜多了几分生气。我期待地扭转头,看着轻轻踏步而入的女子,她是我的丫鬟——秀莲。
“姑娘,夜里风凉,你的头痛是见不得风的。”秀莲说话间端在手里的青花小碗轻轻地放置桌边,她疾步来至窗前,伸出瘦小的胳膊合拢起窗棱,原本白白的月光此刻被关在了窗外,那一抹让我极为安心的影子也随之隐秘不见,我不禁啰嗦着身子靠着秀莲,这个我唯一能依靠的女子。
“咚咚咚”,一阵细碎的敲击声,我抓紧了一只手就可以缠握住的胳膊,轻声问道,“秀莲,可否有听到声响?”我的声音似一缕虚幻的游魂,幽幽地钻进秀莲的耳朵。我“啊”的一声,打破了摇曳灯光笼罩下的宁静,又不受控制地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
最近不知为何,总觉眼前会有鬼魂出没,只在我出口说话间,它似随时绷在弦的利箭,等待着迸发,或钻进人耳,或被吞进喉咙,亦或游丝一般没入眼眶,我定是魔怔了,任凭秀莲如何呼唤,我都只是抱紧身体,不再发一言。
为何秀莲对于敲击声无动于衷?莫不是我的听觉也出现问题?我脑子不受控制的又开始胡思乱想。秀莲蹲下身子,轻拍着我因紧张和恐惧而青筋暴起的双拳,轻抚被我拽紧而有些痕迹的衣裙,“姑娘,没事的。你听到的不过是风敲击房檐瓦片的声音,莫要害怕,莲儿会在这陪伴您的。”
若不是这个陪伴我一起长大的丫鬟秀莲,我怕在一年前的那场家变中早已丧命。残留的记忆碎片,我只记得那悍匪们扛着明晃晃的大刀横冲直撞,爹娘躺在昔日繁花锦簇的花园里,血染一地。可我如何逃过这一劫,我却毫无思绪,秀莲只道,“老爷提前把地道逃亡的路线告知于她,她才能带着我逃离魔窟。”
这一年,秀莲见过我寻死觅活的落魄样子,也伴我度过无数个噩梦般的黑夜。如今,我倒是能与常人一般,眼里却总能看见不一般的东西。
今夜,注定无眠。虽秀莲的床头紧挨我的卧榻,我依旧能感受到另一个不同的气息,这是我最近以来感觉到的强烈气息。
“咚咚咚”,敲击声似从耳边响起一般清晰无比,我直起身直视着黑暗中的房间,几缕轻柔的月光透过门缝挤了进来,若有似无地打探着房内的一切。很快适应黑暗的我,看着床边的鞋踏被小心翼翼地挪开,接着一个黑影支撑着双臂跃了上来。我居然没有惊叫地呆呆看着,任凭双眸中的男子逼近了我。
“嘘!”只见他左手食指紧贴着唇,我却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似盛满月光的眼好生熟悉,我在哪里见过?他见我不做声,他指了指床榻下的暗洞,歪着头示意了一下,“跟我下去。”
转至床尾时,他轻拍了一下秀莲的头,再向我摆摆手,我似着魔一般盯着张着口的黑洞,这个屋子居然还有暗格?我为何不曾知晓?这个男人又是谁?为何感觉似曾相识一般?那这一年秀莲不曾让我踏出,是否另有隐情?
男子不急不恼,立在暗格旁等着我移步至前,一跃而下,便不见了踪影,我惊恐地盯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洞,等待着。一丝亮光从深处传了过来,男子手持粗木棍点燃的火把立在洞口下方,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许是久未活动,这一年困兽一般的日子嗡地充斥进脑海,让我毫不犹豫地跃下,衣裙随着踏进满是土疙瘩的坑洞里,男子右手稳稳地扶住了我,轻声笑道,“你还似那般灵巧。”
说着,看向我的脸,在鬼魅的火光下微微地泛着红光,我也顾不上女儿家的廉耻,急急拉住他的粗布衣袖,“壮士可曾知晓我的情况?我?......”不等我继续,男子反握住我孱弱的腕部,弯着身子向黑暗中前行。
跟着他,心里生出隐隐地安心,总感觉此人我曾见过?何时呢?为何和他讲话,我未曾见到来影无踪的鬼魂?这让我跟着的脚步急促了起来。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再次直起腰时,灯火通明的亮光印入眼帘,男子伸长胳膊拉起我,略为歉意地含了下头。“我见过你?”男子咧开嘴开怀的笑了起来。
“二当家,江家千金到底是让您寻了来!”
“二当家,还是您本领大啊!咱兄弟几个这半年来没少翻腾这方圆百里。”
“二哥,咱哥几个的赌约可还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