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站到一个她看的见我的地方,而不是在黑暗的边缘自生自灭。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杭州,初夏,阴天,沐浴在西子湖畔潮润粘稠的湿气里,空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甜酸,仿佛我昨晚浸泡在浴缸里,氤氲的水汽蒸腾而出,我歪着脑袋仰视这个浮出水面的世界,手里还握着刚打开的罐装可乐,我一口一口咽下的就是这股甜酸。
如果记忆可以被储藏,酿成一种饮料,那我愿意一口气喝掉这六年的记忆。岁月倒转,年华复返,然后回到那个相似的原点——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初春的傍晚,摇曳的细雨,她伫立在高高的舞台上,头发迎风飘扬,与我相隔一百多个人的距离,西湖水波荡漾,只有眼前旋转的雨伞还历历在目。三百多公里的车程,见证了阳光的褪色,植被的更替,再度过一个漫长平凡的夜晚,为的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想象着戴着墨镜的她目光如炬,感受着她自弹自唱下语气由坚决变为悲伤,我以为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很近。
离开杭州的前一晚,窗外夜色迷离,不知道有没有下雨,离别的伤感在黑暗的另一端发酵,一场刻骨铭心的惆怅在永夜里来回呼啸,犹如昏暗的顶灯劈头盖脸地冲刷。成长是一个不断自我覆灭,自我重生的过程。从相识、相知到相识,最终也会落得一个曲终人散的结局。当离别变得命中注定,那相识便成了一种轮回。我第二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依旧在高筑的舞台上,宛若初见,这次我与她只隔数人,她依旧洒脱、耀眼却又赧然、亲切,她目光所触及的地方,人山人海,就连我们的头顶也熠熠生辉。可这一次,我孤独地一片空白,我终于明白,距离从来都不是空间概念上的,我与她隔得很远,我们的悲喜并不在同一维度上。
见到自己的偶像,应该欢笑,不是吗?可我的嘴角像是挂了两个秤砣,实在无法自然上扬。就像曾经追逐的那些梦想,我不断前行、登高,不为能够伸手触碰到它,只想站到一个它能看得见我的地方,然后在同一个维度里对它说,我来了,如期而至。
不知道是不是梦,我已记不清楚,离开杭州那天,我在一条小巷子里遇到了她,她倚靠在墙上休息,腰间挂着一只口琴。她告诉我,她能吹出万丈河山,吹出兵荒马乱,她认真地握着它,均匀地气息在琴孔里忽进忽出,我却什么都没有听到,无论怎样地屏气凝神,还是什么都没有,耳畔响起的只有车辆聒噪的喇叭声,而她也早已不知所踪。
或许我穷尽一生追逐的不过是些镜花水月的幻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