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果然睡太久更容易做噩梦。
下午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我又做了一个极逼真的噩梦。梦里的心情和梦境的色调一样,都是昏暗、压抑的。在这个梦里,我的生活里藏着一些“坏人”,可我起初并不知道,直到我一点点被拖拽进泥泞里,才悔之晚矣。
在梦境的开始,我只是老家村里一个傻傻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过着平淡又普通的日子。直到我的周边局势突然乱了起来,我平静的生活终于被乱石击碎。梦境里好像是一个帮派的内部有了很大的纷争,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帮主——似乎是现实里我的一个亲戚的样子,因为被手下的人夺了权,不得已要隐退了。
他的身躯肥硕臃肿,灰白的蜷曲头发变得很油腻,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和霸道,但是缠绕在他脸上的阴沉和浊气,依旧能让人看得出他往日淫乱的生活、暴戾的脾气和奸诈阴狠的心机。
孤零零的他坐在一个废墟的角落里抽着闷烟,看到我从他面前路过,就开始装可怜,给我说了很多我根本记不清的往事。最后他还不忘哄骗我,嘱咐我回头打扫他原来的办公室时,记得帮忙取回他忘在抽屉里的半盒香烟。烟盒内部的金纸上应该藏有特别重要的信息——上帝视角的“我”知道,可梦境中的我并不知道,竟然傻傻地答应了。
梦境总是推进得很快,后来一个年轻的坏女人新掌了权,姑且称她为荣姐吧。她似乎长得很好看,波浪长发、齐刘海,还化着精致的妆容(也是极熟悉的面容,可我醒来后就记不清是谁了)。因为那个烟盒,荣姐在老头子那儿吃了个闷亏,她心里的憋屈和仇恨日渐发酵,最终把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叫她燕子吧,逼到了绝境里,还放了很多经过特殊训练的猎犬来攻击我们。
一时之间画面变得很凌乱,我似乎看得到荣姐下令“放狗”时嘴角的狞笑,还看得到凶残的猎狗往不同的方向奔跑、兴奋地搜寻我们的味道。我还看到一头颇通人性的骆驼绝望地自觉躺地,等着猎犬来撕扯自己。很奇怪,那个骆驼的头颅一会儿是骆驼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个年轻的男人。和别的梦魇一样,这样的恐怖画面我通常总也看不清。
后来我和燕子躲到了某个镇上一栋废弃的大楼里。外面是狂风暴雨,房间的门关上又被裹挟着雨雾的狂风吹开,总也关不紧。房间里空旷又潮湿,连个躲藏、蔽身的物件儿都没有。周边安静极了,我和燕子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和雨水浸透。而在恐惧的笼罩下,我们更是顾不上连日来的寒冷和饥渴,蹲坐在柱子旁,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小腿。我和燕子都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被绝望吞噬。
可是最终荣姐那个坏女人还是带着很多手下找来了,他们押着我和燕子回到了我们的村子里。
梦里的我想起来荣姐之前说过烟盒的事不关我的事,会放我走的。我小心求她,请她遵守之前的承诺放了我。开始时她还是和颜悦色,一幅温柔大姐的样子,可是走到我的邻居家门口时,她突然变了脸,要带我和燕子去她的地盘。梦里的我知道,荣姐在镇上有一栋特别的大楼,那里面可是“了不得”的娱乐场所。她要带我们去的是其中的四层407房——并不是一间简单的K歌房,梦里的我知道那对于普通女孩子来说是个多么可怕的房间。
不要!不要!
我吓坏了,心跳得很快很快,眼睛也热热的,很想哭,可是心里又明白哭也没用。我想逃跑,可荣姐的一个叫小娟的心腹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我想起来小娟练过两手,身材看起来高挑却很有劲儿。我缩在她的臂弯里不敢动弹,双腿被拖着带着往前走。
半路上,荣姐的一个手下送过来了一个蒙了布的托盘。队伍停了下来,等荣姐揭开布后,我看到盘里是三支细长的注射器,里面满是透明的液体……梦里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我看着注射器上银色的针头又细又长,不敢想扎在身上会是什么滋味儿!可我被小娟紧紧箍着,只能做无谓的挣扎。
荣姐对这一套东西早已熟稔到家了。她似乎心情不错,浓密的黑睫毛扑扇了几下,眼里跳着俏皮的光,接着看似随意地拿起一支就要往我胳膊上扎。诡异的是,她的嘴在笑,此刻的眼神却冰冷又凶狠。我心里知道那是d品,注射了这一支,以后就都会被她控制了,而且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不要!不要!!不要!!!
我很害怕,可更多的是绝望。
惊惶之间,拼命挣扎的我竟然踢到了荣姐的手,针头刮到了她左边高耸的颧骨,一时间手下们慌了都凑到荣姐跟前。小娟一惊也松了手上的劲儿,而我猛地挣脱了她,撒腿就往村子的方向跑。
可是我们的村子竟然都被荣姐的人控制了,我慌不择路地拼命奔逃,身后的蓉姐则淡定地吩咐手下去追——我听到她在高声威胁我:“你就跑回去吧,我看谁敢救你!”原来整个村子里没有任何人胆敢帮我!可我依然要逃,我不能放弃逃命!
我跑了很久很久,梦里的村子似乎很大,房子也建得很拥挤。所有的村民都躲在漆黑、寂静的房子里,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死寂。可我明白,在黑色的剪影里,有着上千个清醒的人,他们并没有进入梦乡,也不敢保持良心的清醒。
我在狭窄的巷子里躲来藏去,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疲惫的双腿已经累得打颤。天色越来越暗,哪里都有人,哪里也都藏有猎人。而我身上已经没钱没手机了,身边也没有能信任的人,更没法联系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来救我。
梦境总是不够稳定,时不时就会变得混沌迷乱,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应该是躲在一处废宅的牛圈里了吧。我趴在地上的草料堆里一动不动,浑身都是泥污,心里祈祷着能躲过坏人们的搜捕……可是后来我应该还是被抓回去了。
梦境一转,我和燕子还是被关在了一栋废楼里。我的每一条血管里都流淌着畏惧和绝望,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把冰凉尖利的钢刀带进了我的气管和肺叶里。
想到将要面对的可怕事情,我只能不停地在心里哀求佛祖、菩萨,不停地向上苍稽首、叩拜,谁来救救我们?请来救救我们……
一个看守我们的青年应该良心未泯,我苦苦哀求他,拜脱他用自己的枪杀了我。之后我好像站在了高高的顶楼边沿上,我听到背后有子弹上膛的声音……再没有疼痛,再没有绝望,我终于从这具躯壳里解脱了出来。
梦境竟然还在继续。似乎过去了很多年了,我的意识好像在旁观着所有的一切。在下一个画面里,我看到一个头发枯黄凌乱的女人,她身材瘦小,身着一件宽大的男款黑色短袖和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这天在黑黢黢的旧厂房里,她终于被松了绑放了出来。是燕子!我看到她摇晃着走到外面明亮的街道上,眼睛里泛着为重生和自由而欢喜愉悦的光。继而她的脸色蓦地阴暗下来,上帝视角的我似乎明白她是决意去复仇。
在梦境的最后,燕子似乎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苦,用了很长的时间招揽来了一些和她一样被荣姐欺辱过的女人。在新的画面里,我看到燕子带着她们,回到了小镇要找荣姐复仇。
时过境迁,往日喧嚣热闹的小镇已经变得萧条残破,居民大多搬走,剩下的人和建筑一起被时光腐蚀,被落日镀上了昏黄的余晖。
荣姐已经没了之前的羽翼和猖狂,她的手下早已四散而去,当年机关算尽钻营来的权势,也早被新的大手攫走。她素面朝天,精致的妆容不再,皱纹和黄褐斑守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身材也已肿胀变了形。她随意扎着一个短马尾,穿着一件土气的棕色百花暗纹衬衫和一条黑色百褶长裙,成了一个平凡的中年妇女。她似乎结过婚,有了两个上了小学的儿子,还有一个老娘跟在身边帮忙照顾孩子和收拾卫生。她还住在那栋楼里,独自经营着楼上的KTV,但楼体的设计早已过时,外立面破败不堪,六层蓝色的玻璃窗外,粗大的霓虹灯牌锈迹斑斑,生意也已经大不如前了。
夜幕再次降临,小镇的建筑又溶进了黑暗里。荣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没有认出来这些从寂夜里走进大厅的女孩子。也许当年她自觉有呼风唤雨之能时,也从没对那些蝼蚁一般的女孩子们多施舍一分注意。她人的命运对于当时的荣姐而言,就像处理厨房案板上的白菜,切了、剁了,剥了、扔了,不值一提。
对那个黑衣女孩子假装随意提到的“四层407”,荣姐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也许千百个重复的每一天,已经覆盖了那个房间原来的罪恶过去和蓉姐浅薄的记忆。听到对方的要求后,她照常拿着一串钥匙,扭身带着这群顾客进了电梯上楼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开了,那些女孩子从电梯里出来时,荣姐已经不见踪影。而在她们的中间多了一个硕大的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梦境的最后,我的意识看到在一楼大厅背对电梯的沙发上,荣姐的两个年少的儿子,正和姥姥倚着沙发专注地看着电视。而在沙发背后,女孩子们正齐心协力,艰难地把袋子运出电梯,小心不引起孩子们及其姥姥的注意……
挣扎着剥离这个梦境时,我还是难以彻底醒转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书房的门,才开始庆幸,还好是梦,还好一切都是梦。心里却还不放心,我在脑海里又捋了捋当下这个世界、这辈子经历的事儿,再次告诉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确实都是梦!还好都是梦!这样安慰着自己,我竟又睡着,陷入了另一场梦境……

(二)
这些年,我经常在入睡后被困在梦境里,很多梦都是奇奇怪怪的。
有几回我梦见自己似乎在人间和黄泉交界的小镇上游荡,惊惶不安地躲着几个男人的追捕。而数次出手救我、让我躲藏的,好像都是做烧饼的那一家人:一对精干瘦弱的老年夫妻,一对和善老实的青年夫妇,还有一个眼睛黑黑、看起来总是很警惕的小男孩儿。在梦里我感觉和他们很熟悉,醒来后却又记不清了。
有时候我梦见自己被一辆出租车拉到了另一个世界。车子向西一路飞奔,熟悉的金水路旁没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反倒变成了望不到头的葱葱杨树和青青麦地。我惊惶至极跳下了车,着急地四处问路想赶快回家,可道路前方却有一个厉害的猥琐老色鬼拦着。天快要亮了,我要回不去了!后来是一个好心的胖胖的姑娘,拼着命帮我打退了那个老色鬼,在天明前送我回了人间。可我醒来后就记不起那个姑娘的名字了,真的非常惭愧。希望神明护佑这个好姑娘!
有时候我还梦到好像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开着车载着友人,行驶在江南小镇的一条窄窄的石道上,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车子翻落进了路旁的水塘里。我挣扎着想逃出去,却是徒劳,最后在渴求被救的等待中感受到了越来越真切的窒息。那塘里的水好凉啊!
偶尔我还会梦见古代的事情。有时候我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秀才,半生不得意,却浪荡任性又多情。梦里的我喝醉酒回家,看到我那小娘子含着笑欢欣地开门迎接我,依然很敬我、爱我。梦里的她细眼白面薄唇,脑后挽着简单的发髻,穿着一身灰布镶褐边的麻布衣裳,虽是女人面容,却跟今生的一个故人颇为肖似(只是不知道现实里高大魁梧的男人怎么在梦里成了娇小的女人)。可我并不喜她、爱她,只当她是一个工具,心底对她满是嫌弃和不耐烦。最后她伤心、含恨而死……醒来后我愣怔了很久,心里满是愧疚,原来宿命因果竟是如此,难怪!难怪!
有时候在梦里我是异国的一个贵妇人,在边疆有个将军带兵造反,社稷危矣!我的夫君率兵出征,可却被那将军斩杀于马下,最后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后来那造反的将军攻城拔寨,势不可挡,最终攻破了我所在的城池,耀武扬威地进了城来。
大局已定,回天乏术。我率领仆从们候在大殿台阶下,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大道两旁跪满了身着破烂白衣、惊恐不安的平民百姓。而那个造反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率着他的精锐甲兵,一步步向我走来。迎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浑身洋溢着冲天的煞气和得意。最后我跪在百姓面前,心里满是愧悔、无奈和哀伤。在那个将军骑着战马一步步逼近我时,我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从这个梦境中剥离出来很久后,我的心里还是感觉坠得慌,为国破家亡、百姓遭殃难过,也为那个卫国而死的夫君深深难过。他似乎对我还不错,可他战死在沙场,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醒来后更是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有时候我也会在梦里追寻“白色”。很多年前我输液时被小诊所的实习医生用错了药,到了医院救治后陷入了昏迷,其间除了梦到上面的“国破家亡”,还梦到了自己在高高的山上玩耍时的情景。
这个梦里的我似乎身穿宽袍大袖的白色衣服,我的头发很长很长,梳着跟花姑子很像的发型。这个我喜欢独自在山林间飞着玩儿,有一次因为玩得太兴奋,飘落下山崖时不小心碰坏了一盏孔明灯——是一个小女孩儿放的祈愿灯。那灯最终没能飞到她所拜求的神仙身边。
自觉惭愧的我,慌忙飞落到那个小女孩儿跟前向她道歉。她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衣衫褴褛,扎着两个小短辫,泪汪汪的眼睛大大的,长得很清秀可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小女孩儿的爹爹得了重病却无钱医治,快要死了。她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就是把心愿寄托到这个孔明灯上。她相信只要灯飞起来,就会有神仙能听到她的祈祷,帮她救治爹爹……
可是我毁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哭得声嘶力竭,委屈、悲伤至极。我自知做了错事,不停地向她道歉,却怎么都哄不好她。最后我只好苦求她不要再哭了,我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下辈子我做你的闺女,让你使劲骂我好不好……”
在梦的最后,我仿佛知道,那个小女孩儿就是我现在的母亲。这个梦没有结局,可是醒来后我却止不住地流泪。我似乎终于能跟自己解释得通,为什么从小我的母亲就那么憎恶我,为什么从前她总会用那么肮脏、不堪入耳的话语日日不息地咒骂我,几十年都是如此。
我也终于从这个梦境里找到了安慰自己的另一个理由,我想我终于明白了此生我与父亲的缘分为何如此淡薄。在我幼年之时,我频频被他随意寄养在不同的亲戚熟人家,等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回到了他的家中,他却又三天两头出外学艺求师、创业、打工……各种折腾。父亲少有地待在家里的时候,留给我的也常是暴脾气、吼叫、训斥和嫌恶。当然,他在我身上既不愿意投资学费,也不愿意资助我基本的生活费,更别提在人生其他的方面为我奔走和铺路。
我甚至毫不夸张地怀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心底梦想的是我这个二女儿仅仅凭着自己足够的努力和勤俭,就能既貌美如花又健康茁壮地活下来,并考入北大为他挣钱争光,然后被一个出身富豪或官宦人家的少爷相中娶回家。从此他就能被亲友乡民尊崇、敬拜,走到哪里都有人涌上来给他递烟送礼、小心搭话。天知道当他为自己的虚荣和后路动起脑子思考、谋算的时候,他就会试图在我面前表演出来一丁点儿父爱,这样的后果便多是把我推入火坑或进退两难的沼泽泥泞……原来,这一生我和梦里的那个小姑娘一样,也没有一个真正的父亲爱护自己。
后来我又梦到了那座山——这次的梦境就很像仙侠剧的情节了。梦里的我依然身着白衣,仍是喜欢一个人在山林里玩儿,心里什么烦恼也没有,悠闲自在地在山上林里飞来飞去。只是这次当我转到山门口时,却看到很多束发、着白衣的人围着一个老者。我心里知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师姐,被围在中间的是我们的师父,就好奇地问大家这是怎么了。
师父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回过头来问我愿不愿意去人间投胎历练一番。我还知道了大师兄马上就要去人间投胎了。天真的我听后竟然兴奋地高举起右手报名:“我也去!”于是我就跨过了门槛,告别了众人,奔向了大师兄。后来大师兄拉着我的手慌忙带我下山了,好像我们的行程很赶很赶……梦里我的意识后来明白了,是我之前做错了事情,因果使然需要接受惩罚,而大师兄为我分担了罪责,他找我们的师父同领了我的罪。
可醒来后,我谁的样子都记不得了,那座山,那些白衣的哥哥姐姐们,我的师父,还有陪我下山的大师兄,我都忘了。我只记住了大家喜欢身着白色的衣物。很多年来,我似乎真的一直在追寻“白色”,希望能找到些什么。也许我已经迷失在了人间的轮回里,七情六欲沾染了我的魂魄,蒙蔽了我的天眼,阻碍了我的修行。我该去往何处呢?在轮回的尽头,有没有一座山和一些人在等着我呢?
年少时我还常做一个梦,梦里我被一个高大的无皮男人追逐。我不知道他全身上下的皮都被谁剥了,浑身血淋林的,我甚至能看到他身上的每一块血红的肌肉,看得清他白色的肌腱和淡黄色的脂肪。梦里的他追着我跑过了田野,跑过了村庄,跑到了丘陵,最后我只能拼命寻找山洞躲藏……我感受得到他非常痛苦,可我却记不起我和他过去究竟有过什么恩怨。
而我几十年来最常做的梦,是在不同的地方被日本侵略者追杀。有时候我是个幼童,日军进村杀人时,我和幼小的伙伴们一起躲到房顶和棚屋的夹缝处,紧贴着墙壁不敢出声。有时候我是成年人的样子,和很多人一起逃难,半途休息的时候,也满心焦灼和恐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被抓走或是被屠戮……
此世,我来人间已三十余年,我的睡眠质量总是很难说好,我去看过很多次大夫,检查了身体、也把了脉,喝过很多苦涩的中药、吃了不少药片和药丸。我既明白很多梦境投射了我现实里的压力和恐惧、愿望和憧憬,又时不时会心存幻想,怀疑梦里会有别的维度的蛛丝马迹。有时候我庆幸经历的只是一场梦,现实虽然让人痛苦,却终究不如梦中更觉悲惨。有的梦我却希望是真的,梦醒后的遗憾也会牵扯得人五脏六腑苦涩酸疼。
关于梦,谁又能说得清呢?弗洛伊德当年似乎没说尽,庄周也有自己的浪漫的猜想。只是希望从今以后我能少做噩梦,即便再做噩梦,也愿我能有魔法或者力量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