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究生,对我来说,是不合适的年龄做的最合适的一件事情。
那年,我32岁,不仅已经工作,而且已为人妻为人母,但我做了一个不适合这个年龄的决定——要考研究生。
那个时候,我和孩子分居两地,我和老公在汉城工作,孩子跟着婆婆在县里一块儿生活。当时,我在一所职业中专学校教学。考研作为我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占据了工作以外所有的业余时间,甚至是作为一个母亲应有的奉献母爱的时间。
记得有一次,学校放假了,可我没舍得回家,不是不想看孩子,而是不舍得时间。但我在汉城学了两天时间,便控制不住自己了。在这里,除了学习以外,所感到的是莫名的空虚和无尽的思念,闲暇时驱之不去的便是不能和女儿在一块儿的愧疚之情。最终,我还是决定回家看看孩子,回来再静心学习。
回家和孩子玩了两天之后,打算回汉城的当天中午,婆婆告诉我:“要想回去,你就回去吧,别影响了你正事。”我也没太在意孩子。下午睡醒之后,从孩子的撒娇中,我看出来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平常起床之后蹦蹦跳跳就起来,可今天这儿也不行,那儿也不行,总愿意让我在床上搂着她。
我于是问孩子:“是不是想出去玩啦?”
孩子摇了摇头:“不是。”
“是不是想去厕所了?”我又问。
孩子又摇了摇头:“不是。”
最后我好像有所悟的问了一句:“是不是想让妈妈带你走?”
孩子点了点头:“嗯。”
我明白了,原来孩子今天中午吃饭时听懂了婆婆的话中之意,在大人眼中,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在她看来,可不是这样,她已经懂得了对母爱的依依不舍。
我于是跟孩子做思想工作:‘妈妈给你买好东西,又把钱花光了,让妈妈去挣钱去吧。”这是我上班以来和孩子分别时惟一的,也是最有力的借口。
刚开始她好像明白道理,点了点头。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哀求似地说了一句:“妈妈,你别走。”
我撒谎似地说:“妈妈不走。”
其实,倘若不是为了考研,我完全可以不走,可现在不行,我必须得走。临走时,孩子对我更是寸步不离。我走到哪里,孩子便跟到哪里,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用她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搂住我的一条腿,低着头,默默地什么也不说。到最后,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竟然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在那儿静静地搂着孩子,孩子也很默契地依偎着我。
最后,我实在不忍心,于是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带孩子走,我一定要带孩子走。虽然我还想学习,可这个时候情感终究战胜了理智。
我告诉孩子:“我带你走,我带你去找爸爸,好吗?”话刚说出口,孩子便乐得竟然原地跳起了舞,也许这是本能的冲动,这虽不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舞蹈,但一定是世界上最快乐的舞蹈。
孩子就这样跟着我回来了,回到汉城那个简陋但充满爱的小屋。
在汉城儿玩了两天,婆婆来了,孩子要走了,她倒很平静,也很从容,脸上还笑嘻嘻地哄着妈妈:“在这儿听妈妈的话,到家听爷爷奶奶的话。”可我的眼眶一酸,眼泪差点儿就要流出来了。
说实话,我的心情也很矛盾,既不想让孩子走,又想让孩子走。不想让孩子走,是因为用孩子的话来说,在这儿很高兴;想让孩子走,是因为想陪孩子,就实在没时间看书。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请求孩子的原谅:请原谅你的妈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将来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你。
那一年,正是北京举办奥运会的那一年。还记得,那个时候,北京奥运会正在激烈地进行着,每一个选手都在为自己的金牌梦而努力,当国旗升起的时候,他们都是热泪盈眶。我深知他们泪水的含义,正如张宁在夺金时双膝跪地,泪如泉涌一样,我最感动的不是她的荣耀,而是她的付出。正如她所说的,四年来他为奥运付出得太多太多了。
看着奥运会,我问老公:“我能在09年拿得一枚金牌吗?”他调皮地说:“那还不容易。” 我知道那是对自己考研的鼓劲和加油。
我也深知在这条路上自己付出的太多太多,孩子要妈妈去陪,没有时间;生活的重压,不能摆脱……我想:但愿这一切都即将过去,但愿自己的付出会有所回报,但愿自己在2009年能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金牌。
奥运会正在激烈地进行着,而我也在全力以赴地进行着自己的考研复习。
早起五点半起床,读一个小时英语,背一个小时专业知识点,便拿起头一天晚上写的英语小卡片,塞上mp3上路了,一路上,边骑自行车边听着英语。
到了单位,点完名之后,便提着自己的办公包去教室,有课的时候给学生上课,没课或者是盯着学生练微机的时候,便找一个桌子,拿着自己的书看了起来。有一次,校长进来查课,我正看得聚精会神,竟没料到校长来了。而校长也没有看到夹在学生中的我,便直接问学生:“你们老师哪里去了?”“在这里。”学生一齐指向我的方向,吓得我赶紧把书收了起来。好在校长看到我正在学习,以为我看的是自己的教学书,还夸奖了我两句,便出去了。
下了班,吃完中午饭,大多数老师都出去逛逛,只有我一个人闷头在自习室里看书。有一天,我正要准备去自习室,同事说:“走,咱们上街去逛逛呀。”我像往常一样回答:“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吧。”这时,同事回了一句:“云舒,咋看你不像女人啊。”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自从我决定考研以来,就决定把自己不当女人,不当母亲,不当女儿了。我要用自己一年的“不像”换来将来自己想要的一个结果。虽然,我也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下午下了班之后,在家里吃完饭,看一个小时书,便强制自己做考研的真题试卷,一下子从八点做到十一点。做完题还不想睡觉,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我最珍惜的学习时光,虽然已有困意,但还是要把第二天要背的英语单词写在单词卡上,又看一会儿书,实在困得呵欠连天,才躺到床上用过电影的方式伴随着当天知识的复习而进入了梦乡。
星期六星期天,我照例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图书馆安静的环境让我能静下心来好好地复习看书,忘掉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好像活在自己的梦幻之中。可一旦从图书馆出来,混入来来往往的人流,我的心一下子被拉到了现实。
有一次,走在大街上,一股寒风不时地袭来,树上的落叶不时地打落在自己的衣服上,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抬头望着高远的天空,我感觉自己的梦想就像这遥不可及的天空一样,看着湛蓝透明的天空,眼前却是一片朦胧。想着一年来一次次和孩子难分难舍的情景:多少次,我用“妈妈挣钱给你买玩具”的理由来哄骗孩子;多少次,孩子被婆婆抱上车,而我却不敢和孩子说“再见”,却早已泪流满面……站在大街上,我扪心自问:我这样做值得吗?我能成功吗?
庆幸的是,我成功了!经过一年的努力,我终于考上了研究生,又重新回到了校园。
这次考研,是我自己在不合适的年龄所做的一件最合适的事情,而我的人生也因此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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