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五月十号，我们早早地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去德兴的出租屋里，十一号妹妹就开始上课了。

麻袋里塞满了衣服，书包里装满了书，大包小包的，仿佛搬走了大半个家。

到出租屋时还很早，没到八点钟，一进门就闻了满鼻子霉味，太久没有人气的缘故。

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开始大扫除了，桌子、椅子、地面、柜子无一不蒙上了厚厚的灰。我端来一盆水就开始擦起了柜子，清澈的自来水瞬间变得灰黑，上面还蒙上了一层絮状的污垢。我把柜子、桌椅来回擦了两遍额头就沁出了汗珠，索性把抹布扔进桶里摊在椅子上玩手机。

门外，水溅在地板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是妈妈在冲地板，时不时还会传来拖把木柄撞击铁桶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很是嘈杂。

“现在几点了？”门外传来妈妈的询问声，混合着哗啦啦的水声。

“十点半！”我朝门外回应了一句，继续低头看手机里的段子。

凉风从纱窗的孔隙钻了进来，带着一股清爽气味。

“现在几点了？”同样的话语再次响起。

“已经十一点半了，去吃饭吧，妈。”妹妹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2

正午的阳光带着一丝盛夏的野性，照在脸上火辣辣的。街上却人头攒动，这是迟到了许久的开学季的喧嚣气氛。

我们去了出租屋附近的一家饭馆，同样是哄哄扎扎的人群，点完菜就在靠窗的一张小方桌坐着等待。

斜对角的那桌，一个小男孩手里抓着两枝粉色的康乃馨，他时而用手摸摸花瓣，时而用鼻头嗅嗅花的香气。

那粉嘟嘟的花真美，那圆乎乎的小男孩真可爱，我撑着脑袋想。

“梅菜鸡爪来啦！”穿着黑白套装的服务员报着菜名，将菜上到那桌。

“妈妈，母亲节快乐！”小男孩软糯糯的声音惹得桌上的老人笑出了声，随后他将手上的两枝粉色的康乃馨放进妈妈的怀里。

我的心陡然一沉，打开手机，朋友圈里铺天盖地全是母亲节的祝福语。

我居然忘了今天是母亲节。

菜不知什么时候上齐了，我们三个一边吃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3

其实我很久没有给妈妈过过母亲节了，更没有在母亲节这天待在她的身边。

最近的一次是2017年，那年我高考还剩两个月的时候从姑姑家搬出来，和妈妈住在离学校很近的出租屋里。

她每天都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晚上陪我一起睡觉，希望在高考的最后一段时间给我最好的照顾。

高考的最后两个月很紧张，每天不仅要和数不清的试卷作斗争，还要和心里另一个不自信的自己作斗争，时隔多年，想起那两个字依旧心有余悸。

我忙着忙着，根本不知道母亲节在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它是怎么过去的，那时候我只是和妈妈待在一起，不知道我待学校的时间里她在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怎样消磨那难挨的时光，更不记得有关于她的节日。

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她的城市，去了更远的地方。我求学的日子里每一个属于她的节日我依旧不在她的身边。

我不知道那寥寥几句祝福语，能否抚平千里之外电话那头的她的那股寂寥。

#4

“妈妈，我下午陪妹妹去换镜片。”我把打包的菜塞进妈妈手里，推搡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自己和妹妹过斑马线往眼镜店的方向走去。

妹妹用错愕的眼神看着我，一副有诈的表情。

我本来是打算吃完饭就回家的，出租屋哪有家里躺着舒服，况且还有几份作业要完成。

“我们去给妈妈买份母亲节的礼物吧！”

“买什么呢？”我和妹妹除了在小时候给妈妈画过母亲节贺卡，几乎没给妈妈买过什么礼物。我记得那两张贺卡上的字写得歪七扭八的，却一直被妈妈放在床头的那个装月饼的铁盒子里。

“买花吧！”

走过南门桥，往下面那条路走，我记得读高中时那条街有很多家花店。

一束束包好的花摆在货架上，还有一枝枝康乃馨被散装在盛满水的桶里。

我和妹妹走过去看那桶中的康乃馨，有莹润的粉色和热烈的红色，我打算买几枝康乃馨送给妈妈。

因为，康乃馨有句很美很美的花语——不朽的母爱！

我想我无法用语言宣之于口的感念，手里的花儿会一字不落地替我说完吧。

#5

“妈，我们回来了！”我们站在出租屋的门口喊道。

妈妈把手上的水渍擦在围裙的下摆，铁门在她旋转的那一刹那哐地一声就开了。

“妈，母亲节快乐！”我把藏在身后的那束康乃馨举到了妈妈的眼前，笑得一脸灿烂。

妈妈别扭地笑了笑，嘴里嘟囔着我们乱花钱。她没有接我们手上的花，转头又去洗池子里的碗。

我知道她是很开心的，她嘴角的那抹笑意我怎会看不见。

我从床底下找来了爸爸的空酒瓶，洗干净然后装满水，然后把花插进去。妹妹用绿色的海绵纸把酒瓶的周身围住，粉花翠瓶，真是美极了。

花瓶放在梳妆台的右边，右边靠近妈妈的床头。

“妈，快来看，我们把你的花插好了！”

我们拉着妈妈去她的房间看花，那团云雾似的挨得紧紧的花。

妈妈凑近花，闭上眼睛嗅了嗅。

“香么？”我问。

“很香！”

“美么！”妹妹问。

“很美！”

#6

我乘公交回家，下车就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妈妈不在家我得给爸爸准备晚饭。

超市什么菜都有，白菜、包菜、胡萝卜，还有些我叫不出名字。肉类也很齐全，我挑了很久，要考虑新不新鲜，还要考虑自己会不会做。

到家之后洗菜切菜，还要把早上换下的衣服洗了，把昨天装满的垃圾倒了……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这些细细碎碎，一蔬一饭，皆藏有深情，皆饱含深意。

这些做完之后天已经渐渐黑了，几只鸟雀停在树枝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唤着，仿佛在等待天边最后那抹淡淡的黄被夜色吞没。

我坐在桌边等待着爸爸回家，回想着妈妈床头那束淡粉色的康乃馨，还有那淡淡的无形的香味。

我会记住有关于妈妈的一切日子。

就像，她记住我的第一声啼哭，记住我第一次走路，记住我牙牙学语的模样，记住我离开家的恐惧，记住我实现了那个大大梦想的时刻一样，牢牢记住，有关于她的一切！

龙应台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既然我永远也追不上，那么，这一路我愿用繁花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