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人

    我躺在这城墙破碎的废墟堆里,后背被废渣碎片磕痛,天色一片灰暗,双眼迷蒙眼角刺痛,我努力想使唤我的身体,可是它却无动于衷。远处传来呐喊声,零碎,却大力,但却音色虚弱,隐隐有种惶恐与不安。

    这里没有风声,空气也是迷糊的,血丝像是浸染在裹尸布一样,在这里扩散远去。

     一梦惊醒。

    室友们都在自己的床铺下的电脑桌旁激情四射地玩游戏,声音很大,有听歌的动感,洗漱的金属碰撞所带来的爆炸感,还有窗帘突然拉开阳光刺进瞳孔的不可理喻。

 我踢开被子,洗漱完毕,剃去周末积累的满脸须毛,没错 ,我还是我,没有包扎,没有血丝横贱,也没有孤独对白。

     下楼,遇到很久未见的田甜。她是我的一个中学同学,不是很熟悉的那种,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要瘦弱很多,她却一直都很好看。可是时光蹊跷,我们竟然在大学重逢,渐渐熟悉了很多。她说她是回来参加论文答辩的。她是隔壁学院的优等生,大四刚开学就被保送直接去北界理工大学学习,她走之前请我吃了一顿虾,我们之后便没有怎么联系。

    你请我吃虾吧。她说。我看看她,她不说话,就是笑。我也不禁笑了。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一件事情,真的有很多事情是很久以前已经安排好的么?”

   她问我,神色突然让我有种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我明白,一定有什么事情。

    那晚回去以后她发信息拜托我一件事,说她答辩完就要走,让我帮她把之前放在自修室的书还了。

      答辩以后,她没有和我道别,就走了。如果一个好友和你不辞而别,不是因为感情虚伪,就是因为对方心很空旷或则十万火急。也许如此。

   毕业的事情都结束之后,工作的事情还不想去奔波。家里一个又一个电话吹催我回去安排工作,我却变得很厌烦。

     “你知道么?我是特别想回家上班,哪怕找公务员一样的工作都行,其实收入没关系了,我爸副局,年薪三十万多一点,家里还有两套房多一点,在广城这样的城市我觉得就很舒服了。读书这么多年,我也没吃过什么苦什么罪,我以后也不想吃什么苦什么罪。”祥子一边倒酒一边和我说,很激动。

   “宝哥,你也知道我的。我是真离不开薇薇那丫头,异地恋我是受够了,当初要不是我爸逼我,我早就和她在一个学校了。现在她工作定在了广城,一个中学老师,一个公务员,你说配不配?”

   他看着我,满脸期待,手拿着杯子,酒在杯子里放荡。我刚要开口。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哐的一声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一滴酒从杯口贴着杯璧拖延勉强地滚落。

   “那天我爸通知我,说一切都准备好了,,过几天回去准备一下,就可以直接去兰界皇家大学了”他说完无奈地笑笑,又抬头透过烧烤摊大棚的柱望望夜空,无尽忧郁。

     祥子一直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想着这一杯酒,喝完了却不是散伙。我后来醉了,不省人事。

   薇薇是他的女朋友,听他说他们初次见面一见钟情,从中学一直在走到现在。后来大学异地恋分开一段时间,祥子在女孩子面前是一个桀骜的人。可单独在对薇薇,舍不下心。

   薇薇我不太了解,但她每一次来找祥子都穿得格外性感,她的右臂肩处有一个纹身,是她和祥子名字字母的图案。尽管这个图案很简单,但却让我过目不忘,据说当时纹身时是薇薇拒绝麻醉的。“ 每一个纹身刺痛的背后,都是对信仰和爱人的鞭策。”当我和祥子问起时,他这样解释。

   看着学校人越来越少,各种通知也在间接驱赶我们离开,我还是害怕离开,畏惧回家,只有拖延与借口。

   后来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地区显示:驷县, 看着手机震动了很久才接起电话。

    是司徒吧。

  对,你是?我听到她的声音,印象中唤起一种熟悉感,但却又记不清。

    我是你苏老师啊……

   眼前线条勾勒,铅笔挥动,图绘出很多与安文有关的往事。

   苏老师是我和安文高中时期参加美术班学习时认识的。我和安文是很好的哥们,他性格内向,品学兼优,喜欢看书写东西,也喜欢画画。当时很多人好奇,为什么他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会和我这样一个学渣是好朋友,就算我现在也没有明白,但我知道,很多东西,他不说,我也懂。

    我和安文从高一开始在苏老师的班里学习美术,从素描学起,每个礼拜会去学习半天。那个时候的苏老师三十出头,和很多艺术老师一样,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她身材丰满,肤色很干净。

    想到这里,我看着电话,独自发愣,想到那个时候的安文,慌忙挂断了电话。我的内心突然有种不安,就像有一只手在我的背后试图拉扯我的衣服,这股力量,不可抗拒也不知方向。

  第二天我坐上火车,一路上途径广城和驷县,林木茂盛,山丘起伏,旅人拥挤。从窗户望出去,腾蛇起雾般的烟气在山丘间缭绕,这与多少次我的途径一点也不一样。

   我拿起手机,给安文发了一条信息:往平海去中。

  平海在最南方的沿海,海岸线曲绕盘旋让人感到精致不同寻常,这里远离车水马龙和人潮拥挤。从火车站去往平海,还要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低调偏僻,缺少现代化的很多气息,让很多在都市久住的人会觉得苦闷哀愁,也会让心境透彻的青年心向往之。安文就是一个。

   我和安文同在庄州长大,是一个小区的玩伴,虽然住的很近,玩得也多,但是他的家里我却没有去过。他的父亲是庄州市有名的文化名人,他的母亲是庄州科技大学的科研专家和教授,所以我从内心里是对安文充满了羡慕和尊敬。安文不爱说话,朋友也很少,他长得白白的,从小个子就高,没事的时候就趴在教室里翻书,或则和我一起玩。他写得一手好字,文章写得也好。但他朋友却少。

    “安文,我什么时候去你家玩吧,你家肯定有很多书吧?”有一次放学路上我跟他说。

. 他转过头,停下脚步,看着我,又低下头,我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侧面,他的盖住耳朵的卷发完全挡住了他的侧脸,让我看不清他的思考和他的心境。

  他扭过头,看看我,睫毛埋在了眼皮内测,没有说话。就继续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和承重的小书包,马上加快脚步,和他一起走了。从此我也在没有问过,一晃就是十几年。

    后来我们就在庄州中学一起读书,学美术。当时我很好奇,之前安文都是和他的父亲一起学习国画和书法,怎么突然想起出来报美术班呢?

   很多事情的缘由都是在事发之后,所以因果关系如此循环,不知道是先有因还是先现果。

   高考之前,他父亲因为杀了他母亲被而警察带走了。安文没有参加考试,直接去了平海。临走之前,他还找我一起去了苏老师的教室。我和苏老师都试图安慰安文,他却没有我们想的那样悲伤憔悴。他精神很好,我们在教室里自由作画,走之前,我把自己的画送给了他,希望可以作为友谊的纪念;他的画送给了苏老师,而苏老师的画送给了我。

  安文在平海镇开了一家小旅馆,后来很多次也联系我可以去找他,很多次也不始而终。

     想到这一切,家里来的电话又响起了。响了很久我没有接听,伴随着我的内疚与挣扎,发来一条信息:

     等你回来再说吧。

  那就在再说之前把我要做的做完整做完毕吧。

  没错,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陈述和背景,当我推开旅馆的门看到房间里安文躺在血泊之前,遮挡耳朵的卷发被浸成了一堆堆,床的旁边散落一地的画纸,手机还在他的手里震动,附近的一摊摊血液在震动之下微微蔓延。

   他的眼睫毛很重,埋在静谧的眼皮间,肤质比以前差了很多,变得粗狂有力。旅馆空无一人,凌乱不堪,每个房间都一片狼藉,也许几分钟之前,才经历过一场惶恐逃脱的混乱。

  这一次我看到了他的覆盖血迹的耳朵,和他耳旁那片被枪火打爆还有焦味的卷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去,在列车上,途径驷县时,我又看到了山丘的崎岖不平,高低起伏,层烟缭绕,列车上人很少,归途总比向往来的稀疏和失望。

 我在北界找了一个酒吧做驻唱,勉强谋生,烟酒相伴,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用倾听和买醉诉说自己的故事。我似乎觉得,有一天所有的答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悄无声息,霏糜堕落释放本性的世界里才会有罪恶的犯人。

  本界226年,也就是我在酒吧驻唱三年后,那一年我二十六岁,安文去世三年。北界已经变了很多,经济的强度发展已经把本界最重要城市打造成为界群最耀眼的明珠。而我只是此界最渺小的仇恨的微粒,漂洋也想过海。

  我驱车来到江北时已是傍晚,徘徊很久在一个酒吧旁找了一家旅馆,简单明朗,旅馆门口的灯光格外亮,亮得刺眼,把旁边酒吧安静的店名混沌的模模糊糊。

   我停好车,好奇地走向旅馆,灯光刺眼,我用手背试图遮挡灯光逼迫自己向前挪步。

 突然一个身影从店内穿梭而出,一身黑装,手中领着一个方形的摄像包,仓皇而去,惊讶之际,我在光柱下寻找原因,妄图揣测。

 就在这时,一辆深色面包车在门前极速刹车,几位年轻男子下车后抬头看看旅馆上层微亮的灯光,再目光下移看看门口不知所措的我,他们满是讶咦和疑惑,然后相互看看旁边的伙伴,相视一笑,眼睛里同时又带有失落与不舍的矛盾,然后五个人一起向我走来。

  灯光瞬间熄灭了,我的脑神经一阵阵刺痛,深入而且炙热,仿佛可以感受到血液从耳侧穿孔流出,温暖湿润,而一切像一把把刀刃狠狠地切入般淋漓干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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