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在阳光和雨水的交替中进行、暂停。在赛场上我看到了体育苗子金影、二宝奋力的跳跃,看到了运动健将婧怡、丁雪满满的自信,看到了同学们拼搏的汗水,看到了他们披金斩银后的雀跃,更看到了他们名次靠后的失落黯然。
今天最打动我的是昊昇,这个在班上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内向男孩儿。
傍晚的运动会比赛告一段落,同学们陆陆续续搬着桌子椅子回了班,叽叽喳喳讨论着今天的比赛,我看到第一排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昊昇,随口问了一句:“昊昇,今天你比了什么项目?”“引体向上。”他轻声地回答。是的,引体向上。运动会报名时,班上没有同学愿意报这个项目。在我气得即将对男同学全体开骂的时候,他举起了手,缓解了当时班级紧张的气氛。说实话,当时的我也并没有很开心,而是遗憾这个项目又拿不到名次了,因为昊昇瘦小,没有强壮的肌肉,不太适合参加引体向上这个项目的角逐,记得去年赢得比赛的是一个胳膊极其粗壮的孩子,秒杀了我班的体育苗子二宝。
“老师,谢昊昇的手都磨破了!”楠楠喊了一句。我走到他跟前,看到了一只受伤的手掌,磨出的水泡渗出的血水糊了一片,我看着都疼。“要不要去医务室消毒?”“不用了,老师,就破了点皮。”声音还是小小的、弱弱的。“项睿朋,你呢?手没事儿吧?”项睿朋是另一个参加引体向上的选手,是我们班的“糙汉子”。他兴奋地跑到讲台前,伸出手给我看,“老师,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他的手确实没事,连一点摩擦的痕迹都看不出来。我知道,项睿朋的力气大,又很虎,可以很轻松地用胳膊支撑起自己身体的重量,而昊昇,他的每一次向上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用血肉与单杠较劲,是意志力与重力的博弈。
郎平曾说过:女排精神不是赢得冠军,而是有时候明知不会赢,也竭尽全力,是你一路即使走得摇摇晃晃,但依然坚持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眼中充满坚定。
此刻,昊昇就是我心中的冠军!
初二期间,每周四课间活动我们班男生要练引体向上,印象中,昊昇最开始一个都做不起来,而像他一样,一个都做不起来的还有我们班的霍、孙、钱等人,其他学生做不起来就被分去做俯卧撑,在老师看不到的时候总是会磨洋工、偷懒耍滑。只有谢昊昇会咬着牙、扭着脸在单杠上与自己较劲。后来,他可以成功做出几个引体向上,在我的意料之中。
今年暑期夏令营结束后,昊昇妈妈给我打电话,“俞老师,游泳考试还有十几天就要开始了,我家昊昇一点都不会,他今天说想学游泳了,来得及吗?我们家就昊昇表哥会游泳,我们打算就让他表哥带他每天去游泳馆练……”夏令营期间没有报名游泳,就是因为这孩子从来没有游过泳,游泳真的是零基础。现在,来得及吗?我内心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应该来不及的,时间太短了,表哥也不是专业的游泳教练。为了不打击家长和孩子的积极性,我还是建议他们去试试,就算考试成绩不理想,也算是获得了一项新技能,挺好的。
十几天后,成绩出来了,他竟然拿了8分!这个成绩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第二次考试他又刷新了自己的成绩,拿了9分!“昊昇,你真棒!老师真替你开心。”“我本来可以考满分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淡然的。
我越来越觉得,这个说话轻声细语、做事踏实认真的孩子内心有一股巨大的能量。
上一大周收假回来,课代表收作业出现失误,导致语文老师在家长群里对谢昊昇作业的反馈是“没交”二字。
当天晚上,昊昇妈妈打了电话给他,我在办公室都听到走廊里手机扬声器中传来的阵阵谩骂。十分钟后,他拿着手机过来,红了眼眶。“妈妈说你了吗?”“她不相信我…”瞬间,泪水夺眶而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流泪。我稍加安慰他后,跟他妈妈聊了很久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期间也出现了观点的争锋,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所以最后也是互相理解。
最近的月考成绩出来后,虽然他还是考的很不理想,但我知道他尽力了。这样一个孩子,会在宿舍熄灯后跑到卫生间借着手电筒学习,会在英语课文没有默出来一遍遍找我,在梦中都在背英语,我确实不忍心苛责他。真的,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可以以努力换成绩,我看到了他努力的过程,足够了。
月考结束后当天晚上,我骂了全班同学一节课,改完试卷后,又发了一通火。第三天晚上到很晚了,看着他们还在一道题一道题纠正自己的错误,我突然对自己之前一味指责的做法产生了怀疑。
可能夜晚比较适合表露情绪,再一次跟孩子们谈月考总结,没有批评与指责,只有客观的分析与改进措施和短期目标的制定,十四五岁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止不住的在灯光下掉泪豆子。
成绩优先的孩子活波大条,开心健谈,即使有弱科也是开心不已地分析问题和列出方案;成绩薄弱的孩子内敛敏感,细腻自卑,即使有可圈可点的方面也被自责和无助裹挟,而谢昊昇就是其中的一员。学生时代的分数和成绩对个人性格的影响是有多大!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个群体里无论多么意气风发的人在日后更大的圈子里也可能会被无助和自卑所笼罩,生活就是这样不公又公平着…
无助的昊昇妈妈在群里询问到底要怎样教育孩子,各个家长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印象很深的是家乐爸爸说,家乐厌学,成绩差,但是对修理家电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的孩子不见得以后要成为工程师,电工也是不错的出路。
深以为然。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克服焦虑、内心坚定、跌倒了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朝着目标前行,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贫瘠的人生,需要时不时喝点鸡汤补补。
与大家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