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在现名为丰城市张巷镇,离白马古寨北边三华里处,一条小溪缓缓地绕着一个古朴的小村而过。在小村的后排,一栋砖木结构的两层楼人字墙房屋,远远地注视着南方的古寨,显得格外的耀眼。该房住着兄弟三户人家。癸卯年农历九月初一的晚上,在东厢房的前室,一个男婴呱呱地来到了人间。我出生了。
据母亲说,我是一九六三年农历九月初一的子时出生的,也就是这天晚上的十一点至次日凌晨一点之间。但那时在乡村,农户基本没有时钟,更没有手表,母亲和在场的我的外婆及大姨妈,都不能确定我出生的具体时间,更不能像现在的婴儿出生那样,时间可以精确到分秒。
由于子时在晚上,而且跨越两个时日,没有明确的出生时间,这就给我带来了一个终生也解不开的迷团——我的生日是哪天呢?同时也给我日后过生日造成了很大的困惑。有人说我的生日是初一,有人说我的生日是初二。这使我常常感到难堪。
说我的生日是初一的,是我的母亲。母亲说,她曾就此事问过当时在场的我的外婆、大姨妈等人,也曾请算命先生推算过。说是子时出生的人,如果是男孩,一般是会在十二点之前出生,其生日应该是当天;如果是女孩,就可能是在十二点以后出生,其生日可以认定为次日。根据我的生辰八字,大家都认为我的生日应该是在九月初一。
母亲强调说,当时农村的习惯,一般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时间的计算,一般是从当日天亮开始直至次日天亮,也就是白天加上当天的整个晚上。按照这个计时方式,我的生日无疑是在九月初一。
而且,“一”是数目字中最小的正整数,具有开始、生发的动态内涵。初一又是一月之首,至今乡村还有在“初一”、“十五”这两天,焚香燃爆敬天祭祖的习俗,是一个吉祥之日。因此,在申报户口时,母亲确认我的生日为九月初一,并依当时农村惯例,将我农历出生的时日,填写成我的户籍出生日期,也就是1963年9月1日。实际上,这一天是公历1963年10月17日。母亲在世时,为我过生日,都是在农历九月初一这天。
然而,也有人说我的生日是农历九月初二。持这种观点的,其代表人物就是我的妻子。她同样搬出算命先生来,也说问过很多老人,从我的生辰八字测算,可以确定我是在当晚十二点之后出生的,认为我的生日应该是九月初二。为此,每年的九月初一,我要过生日时,她都持否定的态度,搞得我很有些扫兴。不过,在我的坚持下,她还是很配合的,有时也会令我感动。
母亲说,生我的时候,我的父亲正在武汉工作,当时乡村医疗条件有限,只能在家里生产,请“接生婆”帮助。初一的前两天就发着了,因为是生第一胎,她自己年纪又小(不满十八周岁),我很不配合,致使她难产,痛得要命,差点就不行了,两天两夜才把我生出来。我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老躲在母亲怀中不出来呢?是对母亲的胸怀太过于依恋呢,还是怕面对这纷繁复杂的世界呢?为何要如此这般地折磨母亲呢?是天地太大难以适应,还是母亲身体虽小但却安稳踏实呢?几十年来,我始终找不到答案。
尽管我的命途坎坷,也曾几次差点死去,但我还是非常感谢我的父母亲,是他们给了我生命,哺育了我成长,留下了我青壮年时期的美好回忆。每逢九月初一,我就更加思念我的父母亲。母亲在的时候,这天早晨,她都会给我煮上一大碗面条,外加三个荷包鸡蛋,叫作长寿面,算是给我过生日。尽管有些简单,但这是我在母亲身边最快乐的日子之一,表达了母亲对我真挚而深沉的爱。现在想来,我还总觉得满嘴飘香,沁人心脾,回味无穷。为此,我也就习惯了把这一天当作自己真正的生日。虽然现在过起生日来,已是今非昔比,很是丰富多彩的,但我总感觉没有母亲在时的味正情浓,好像“山寨”、“水货”似的。
如今,我的父母早已去世多年。每逢农历九月初一,我都悄悄地来到父母住过的老房子,用手摸摸他们曾开过的老式门窗,看看他们曾睡过的硬板木床,坐坐父亲亲手打制的低矮木椅,端一端母亲使用过的茶杯,仿佛父母就在我的身边。他们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真诚地向我祝贺生日,合掌为我祈祷。我们心有灵犀地交流着。此时此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多年来的酸甜苦辣,像决堤的洪水奔泄而出,我喃喃地呼唤着父母,倍感“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的真正含义。在感激与思念中,我写下词一首,用于表达自己的心绪。
相见欢·秋思
徘徊独看亲房,院依常,高树几株、偏角锁门窗。
父早走,母随后,断人肠。无限哀思、求雁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