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腊八了,喝了腊八粥,天天都是年。好多年前的一幕幕又浮现在我面前。
大年初一,起得最早的是爸爸妈妈,他们会把各人的新衣服搭配好搁在每人床前,最让我疑惑的是,他们哪来那么大的精力,除夕夜和外爷哥哥他们一起熬年的我再也睁不开眼睛时,看到妈妈要给弟弟做的新棉靴,红灯芯绒的面儿,蓝棉布里儿,中间夹软绵绵的一层棉花,还没缝呢,可当我被一阵劈里叭拉的鞭炮声惊醒时,弟弟的棉靴已放在她床前。
哥哥们随着小伙伴们走东家窜西家,看人家放鞭拾鞭头去了。大年初一早上,外婆外爷是不起床的,我和妹妹先后把洗脸水和爸爸下成的饺子端到他们面前,嘴里说着“外婆外爷身体健康”之类的祝福话儿,等他们洗脸吃饺子之后,哥哥们回家放鞭,大家才开始吃饺子。记忆中,大年初一早上总如此,妈妈总说“外婆外爷辛苦一年了,该歇一早上,接受晚辈拜年是应该的!”
打麦连天之时,太阳炙烤着大地,一晌午头儿能把上午还是青颜色的麦子给晒焦了,得赶紧割,赶紧运到打麦场上,赶紧脱粒,赶紧晒,才不致于让麦子经雨发霉。每到这时,爸爸是壮劳力,他要担两大捆两大捆的麦穗到几里远的打谷场上,每捆至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爸爸脸红通通的,浑身湿透,担起担子颤颤巍巍,腰要直起来太难,只能像一座拱桥那样弯着,小碎步迈得快,我看到他的背影不自觉地喊“爸,把担子搁下来歇歇再走。”他扭回头用脖颈上的围巾擦擦满脸汗水,说“可不敢,搁下去就担不上来了。”再扭头往前走,我只有跟上去,一路小跑。
秋天到了,夕阳里,我坐下院子里柿子树下,看着盆里蠢蠢蠕动、四仰八叉、横冲直撞并发出沙沙声响的小螃蟹,饶有幸致。我不敢用手抓,而是用一根小筷子去拨,嘴里喃喃道“小螃蟹,咱先玩一会儿,先自由会儿,你就要被折胳膊断腿,上油锅烹炸,给外婆治腿了”,这些小螃蟹是爸爸跑十几里外的赶涧沟里从大石头下一个个摸出来的,是给外婆吃的,因为外婆的腿跌倒受伤了,据说吃了油炸螃蟹会强身健体,恢复得快。我想:外婆,你好幸福,吃了螃蟹,快点好起来吧。
冬日里,面对瘫在床上不能自理的妈妈和外婆,爸爸毫无怨言,早上给外婆打好荷包蛋,让我一勺勺喂。又给妈妈热好中药,去喂。
给妈妈喂中药,没十二分的耐心绝对不行。热好药再放得半温不凉,爸爸一手端药一手端漱口水,静等妈妈张口,妈妈喝药不会立刻下咽,稍慢一些就吐得地上身上满是,我赶忙拿起她特有的围中去擦,强压心中的不耐烦情绪,“妈妈,喝下快咽,快咽啊!”等她意识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再漱漱口,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每天早上如此,竟持续一年多。
妈妈,上辈子爸爸欠你的有多少,这辈子竟如此折磨他。病痛,你,爸爸,你们是三角恋吗?你赶不走病痛,爸爸又如此恋你,他为了你,为了外婆,为了这个家,有多少年了,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去侍候你们,刚刚六十岁就头发花白,谁知道他在强力支撑,谁知道他在独立支持?你中风偏瘫后,他为了搀你练习行走,左脚大脚趾头上起了肉瘤,右脚大脚趾头和二脚趾头因为太用力而变了形。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他在你身边,帮你与病魔做斗争,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爸爸,才真是你的福气,才是我们的骄傲!
年味渐浓,这一幕幕场景刻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忘记,即便妈妈已离去十六年,爸爸也离去将近十年了,而妈妈的忌日在年后爸爸的忌日在年前。可爸爸妈妈尊老爱幼的品质,尤其是爸爸的勤劳,爸爸的孝心,爸爸的爱心无时不在鼓励我前行。
这样的教育是无声的,如点滴春雨滋润我们心田,形成我们良好的家风,助我们姊妹五个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平稳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