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宫灯点燃,持木柄安步观览。我行至涛浪百丈的河,翻越绵绵沁黛的山;见过檐角飞翘,也听闻腰鼓呐喊。我的黄土地上汹涌着我的惊叹与眷恋--刚健,有为,尚动,通变,这里的一切都透过薄烛光,镌刻满幅华彩锦绣落在我心,上眉间。
灯火曾映泰山,守正而生机盎然。
我掌下每一处纹理都在绵长岁月里受过风侵雨蚀,灰扬土落,哪怕雷电 裂空劈落山石,也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宁折不弯--“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可我细细看去,云峰顶上是劲松将初日张扬环抱,灰岩 缝里有幽兰被夕曛温柔贮藏;春涧中是游鱼往来翕忽,秋月底有白鹿眸 积水光。泰山这样行过许多岁月,草木也就欢腾出好些昂扬。
灯火曾映黄河,柔和而气魄万千。
河水打我眼前走过,也纳潺潺,也存涛涛。我瞧过它沉默而柔软地趟过沙石,接纳着每一条河道中的新鲜血液,看似柔弱却得以一-往无前:我瞧过它张扬而刚猛地翻过山脉,吞噬每一颗穹顶下的汹汹急雨,状若暴 烈却也使污清垢散。再谦卑的民族,血液里也流淌着江河。我们有胸怀 和气度包罗万象,也有胆量与能力应对豺狼。
灯火曾映天一阁,蕴慧而传承不绝。
我的宫灯映照过中原琉璃光耀的紫禁城,也点染过江南青石白瓦的网师 园,可在煦光中停驻最久的却是宁波一座小小的天一阁。在洪荒里,野 蛮战火可以将薄脆的纸页烤炙,无边愚昧更能把易碎的智慧吞咽。我提 灯站在楼前的风雨里,看范钦垂死之际颤巍巍因阁托后代,见钱绣芸豆 蔻年华殷切切为书结连理。于这一剑剑的凝望里,我暂熄了纱网中的灯 烛。或许立在如此的智慧光焰里,一豆小小的灯火只该自惭形秽。
我提灯行过,静默无言而钟鼓震天。“我想有一天国家昌明,百姓人人有 事可做;四海安定,将军不必死守边关。"遥远的风喃着碎金般的戏文, 咿呀起我的祈愿。
“莫使明月下山腰,从今后,月不暗,人不老,百年一日如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