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湖镇,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美丽的地方。
这里有山有水有树林,山是离人峰,水是望爱湖,林是碧桃林。
当下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镇上来了许多外地人,农家乐和客栈都客满为患。
1
天还没亮,王老汉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抽烟,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清晨的第一卷旱烟,能让他一天都精神抖擞。
今天他起得特别早,或者说他昨晚根本没睡,他每抽一口,身边的老婆子都要骂他一句。“你赶紧想想办法啊,等会院里的人都起来了,我看你怎么办,反正我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
昨晚两点多,有人闯进了他们女儿的房间,这件事如果不调查清楚,必然会闹的满镇风雨。
老婆子名叫妹娃,嫁到桃湖镇对她来说就是个错误,她没有给王家生个儿子,这让他在家族里非常不受待见。
三年前,王老汉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公公去世了。长兄为父,王老汉是三兄弟中的老大,自然就掌握了家族的话语权,而妹娃则掌握着王老汉的话语权。现在这个院子里,谁见了妹娃都得客气的叫一声“大嫂!”
妹娃体验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幸福滋味,从此面露笑容,走路带风,做饭的时候不哼几句黄梅戏,仿佛做出来的饭就不好吃。
王家的院子背山面水,是镇上比较气派的几家四合院之一。北边五间房住老大王贵金一家,东边三间房是二弟王贵树一家,二弟一家外出经商,常年住在城里,所以这里改成了农家乐餐厅。三弟王贵青一家住西边三间。南边老房已经拆除,新修的两层楼用来经营客栈。
妹娃的两个女儿住在北房的最西边,大的叫招弟,26岁,未婚;小的叫迎弟,17岁,高中生。
昨天来吃饭的客人较多,一家人忙得焦头烂额,连餐厅都没打扫就早早睡了。
半夜两点多,姊妹俩突然大声呼叫:“三妈!”“三妈!”……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惊醒,赶紧朝俩姊妹的房间奔去。到达的顺序先后为:三妈、妹娃、住客李寒风、住客刘大海一家、王老汉。
客栈里本来住了很多人,但是有一个旅行团为了看日出,刚吃完晚饭就早早爬到离人峰上去了。现在院里除了那个叫布丁的画家,其他人都涌到了姐妹俩的屋子前。
“咋了?咋了?……”妹娃问招弟,又好像是在问比她先到的三妈,此时的她就像是衙门里坐堂的县令,提问时根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睛。
“丫头说,有个人从窗户里翻进来,踩着她的手了。”三妈看见俩姊妹披着被单坐在床沿上发抖,肯定是吓坏了,就把刚刚了解的情况抢先回答了。
“是谁?是谁!……”妹娃愤怒的大叫着,突然又冷静了下来,接着问:“人没事吧?”
“我也不知道是谁,黑黑的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窗户里进来了,踩着我的手了,你看手都肿了。”迎弟说着举起了受伤的左手。
“然后呢?”
“我就喊三妈,那个人就跑了。”
半夜被惊醒的人群在姊妹俩的房间待了半个小时,就各自散了。妹娃在确定了姊妹俩只是受了惊吓后,也喊上刘老汉一起回了房间。
三妈回到了自己床上,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她回忆着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的点点滴滴,十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以前就算院子里跑进一只流浪猫,老爷子都要把它赶出去,并且在门口撒点石灰,生怕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带进来。老爷子没了的这三年,大哥大嫂拆房修楼,经商揽客,院子比以前乱多了。可是想到俩姊妹呼喊“三妈”的情景,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渐渐来了困意。
妹娃必须尽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虽然家里的财物完好,人也没有受到大的伤害,但闺女的房间半夜闯入陌生人这种情节,可以编出无数个故事。大女儿最近正在相亲,耽误不得。如果传到学校,对小女儿学习也会造成影响。
妹娃心里嘀咕着,她觉得嫌疑人应该就住在院子里。
住客李寒风,是个作家,他在妹娃家客栈住了已有半月,白天采风,晚上写作,是院子里最有生活规律的一个人。
刘大海一家是来旅游的,因为恰逢周五,他放学后就直接跟爸爸妈妈来到了桃湖镇,在这里吃住,第二天打算划船游湖赏桃花。刘大海选择住这家客栈,是因为他的朋友迎弟,他们都在桃花市树人中学读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在同一个话剧社,演过同一出戏,刘大海演霸王,迎弟演虞姬,《霸王别姬》曾在学校轰动一时。
画家布丁,其实是艺术学院的大四学生,在客栈已经住了二十天,为了完成毕业作品,他每天都去湖边写生,因此在镇上结交了很多朋友。他与王家人关系很好,跟刘老汉喝过酒,给招弟画过素描像。
到底是谁?半夜翻窗进入姐妹俩的房间想做什么?
2
“我要是把这个人抓出来,一定要他好看!”说话的是招弟的相亲对象韩大智。
招弟说:“要不报警吧。”
“报警有什么用,又没丢东西,人也没事,就是小妹的手被踩了一下,还不够立案呢,再说警察来了,就会引起围观,已经够丢人了!”韩大智看了一眼刘老汉,又接着说:“我早就说过,这个院子要装摄像头,非要省那点钱,现在倒好了……”
韩大智一大早就从隔壁镇子赶了过来,他是媒人介绍的,愿意做王家的上门女婿,这门婚事深受妹娃的支持,刘老汉却打心底里不赞成。
院子里的人基本都起床了,对于昨晚的事,他们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与热情,或许是因为事不关己,或许是因为莫名的尴尬,大家除了见面说一声“早”,再无其他交流。
李寒风拿着他的笔记本和照相机出门采风,布丁背起画板走向湖边,刘大海一家叫上迎弟出门划船去了,三妈一家去菜棚摘菜。
院子里只剩下刘老汉两口子,招弟一对未婚夫妇,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太阳升起,四人脸上并无光泽,只有招弟脖子上的金玉项链在闪闪发光。那是韩大智家送来的定亲信物,吊坠是一条淡红色的石头鲤鱼,边上镶着金灿灿的莲花,加上后配的白金链子,这一切让招弟显得与众不同。
韩大智曾经将金玉项链带到一个鉴宝的节目,专家说是清代中期的物件,非平常百姓家所有,并给他推荐了一家拍卖公司,但他拒绝了。
妹娃非常喜欢这条金玉项链,她命令招弟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带着,但招弟觉得自己是个简单的人,不需要太多装饰,为此娘俩没少吵架。
四个人正一筹莫展时,三妈突然闯进了院子。
“是谁说我昨晚偷你们家东西了?为什么要这样冤枉人!”三妈对着四个人愤怒的喊道,确切的说,她说话的对象是大嫂妹娃。
“不是你是谁?”当妹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一脸惊愕。招弟更是瞪大了双眼不知道看谁,一边是自己的亲妈,一边是三妈,二人从来没有这样针锋相对过。
“妈……”招弟不相信三妈是那样的人,所以只能劝亲妈。
妹娃不肯罢休。冲着三妈劈头盖脸的吼道:“你昨晚上翻窗户进我家屋,把我家迎弟的手都踩坏了,你还不承认?你说说,为什么我们出来的时候你早就在迎弟的屋子里,并且还穿好了衣服,不是你是谁?你惦记老爷子留下的东西,也不至于半夜去偷吧!”
三妈没有还嘴,哭着跑进了屋。
因为没有生儿子,老爷子生前最讨厌妹娃,但老爷子死了,一罐子老古董全落在妹娃手里,其他几个兄弟一分一厘都没有得到,所以每当丢东西的时候,妹娃就怀疑是老三家所为。
镇上的人都清楚,在妹娃最煎熬的那段时间,三妈也从来没有伙同王家人一起欺负过妹娃,并且和她家的两个女儿特别合得来。
招弟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妹娃,走到三妈屋里去了。
那罐子老古董就锁在招弟房间的衣柜里,招弟曾经拿出来给三妈看过。如果要偷的话,为什么要大半夜去呢?招弟不会相信三妈是昨晚的闯入者。
三妈半夜翻窗偷东西的事情在镇子传开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老王家自家人的矛盾。人们用谴责和同情的语气讨论着。
“好好的,偷什么东西呢?不过这婆娘也命苦,王老爷子死了,她一分都没拿到。”
“是啊,也幸亏是她三妈,如果是个男人半夜翻窗乱闯,那俩姑娘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这俩姑娘睡觉也不反锁窗户,这镇子现在多乱啊!”
在妹娃的推理分析下,准女婿韩大智相信这是三妈所为,他的态度也有了大的转变,“妈,要不让招弟上我家住几天吧。”
刘老汉一听就来气:“想都别想!”
在妹娃的安排下,韩大智住进了王家客栈,在结婚之前,他不想再离开招弟半步。
经过一天的闹腾,昨晚的事逐渐平息了,院子里的人也陆续回到了房间,对于王家的矛盾,他们这些外人不便插嘴。只是刘大海觉得,出于同学的情分,他应该安慰一下迎弟,晚饭后他约迎弟去湖边走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像你们这种大家庭,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学校里乱说的。”刘大海自从认识迎弟以来,每学期都要来桃湖镇几次,每次都住迎弟家的客栈,所以迎弟相信他说的话。
“没事,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我知道三妈不是那样的人。但我害怕的是,那个人是谁,他要干什么。我怀疑是那个画家,他对我姐姐有意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可能忘了昨晚是星期五,我回家住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起来了,就是没看见他。”
两个高中生虽然涉世未深,但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特别敏感。“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看那边!”迎弟指向远处。
远处的湖面上,摆渡的小船在随风飘荡,昏黄的灯光把湖面照的金光闪闪。更远的山上是大片的白色桃花,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悠扬的歌声从碧桃林掠过望爱湖,飘进镇上的每家每户。那歌声来自爬山的人群,女导游在唱歌助兴,为了看日出,他们还要再爬几个小时。
3
第二天早上,刘老汉依然坐在门口抽烟,妹娃在厨房做早餐,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大哥,我婆娘不见了!”刘老三突悄声对刘老汉说,他这两天一直在忙菜棚里的事,对于女人间的矛盾还无暇理会,但当他起床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婆娘和十岁的儿子不见了。
妹娃听见一丝动静,立马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刘老三看见妹娃,立马怒从心起:“大嫂,我婆娘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凡事得讲证据,不能无缘无故毁人清白。我这两天没时间,但这事没玩!”
大嫂也来劲:“老三,你发什么神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没事找事了!”
这一吵又把院里的人给吸引过来了。
“前天晚上翻窗户那个人是谁我知道,但是为了两个侄女我不想说,现在我婆娘被你逼走了,如果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算了,老三,找人要紧。”刘老汉皱着眉头淡淡的说。
虽然那天晚上没出什么大事,但现在有人失踪了,大家再也不能不管不问了,都分头去找。
作家李寒风去镇上的古庙,那是个偏僻的地方;画家布丁去湖边,那是他每天写生的地方;刘老三沿着公路寻找,那条路通往三妈的娘家;刘老汉去碧桃林,询问过往的游人;韩大智非要叫上招弟一起去寻找,可招弟不肯,便各自出门了。
院里只留下妹娃、迎弟和刘大海一家。刘大海想去寻人,但他的爸爸妈妈打算吃完早餐就回家去,所以大海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
两个小时过去了,迎弟依然坐在床沿上发呆,有一只乌鸦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叫了起来,妹娃拿着笤帚在树下边挥边骂,迎弟看了一眼窗户,她突然发现窗户下的床单缝里有一枚扣子,那是翻窗的人掉下的。
“妈!”迎弟打算把新的发现告诉妈妈。
就在这时,老三带着老婆儿子进门了,三个人和妹娃打了一个对眼,但谁也没有说话,便径直走进了房间。
“迎弟,去把你爸他们叫回来。”妹娃似乎忘了刚才有人喊她。
当所有人都回到院子里时,刘大海一家也准备开车离开了,两个高中生在打开的后备箱下嘀咕了一会儿,便要说再见了。
“迎弟,收拾东西去学校吧,明天星期一了,反正你下午也要过去,不如现在跟着刘叔叔他们一起去。”妹娃又开始了新的安排。
听见有人搭便车,刘大海一家等了十几分钟,然后载着迎弟一起向城里驶去。
屋子里老三在冲着婆娘发火:“大清早你带着娃乱跑个啥!”
本来三妈是要带着娃回娘家的,她觉得桃湖镇的人都像看贼一样看着她,但是如果她走了,那就真的成了畏罪潜逃了,她越想越生气,便又折了回来。
三妈说:“我不想这样被人冤枉,实在不行,我就把事实说出来,不就是……”
刘老三一下用手捂住了老婆的嘴:“你疯了吗,你看着大哥家现在挺风光的,其实……算了,男人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管好自己的嘴,我自会处理好的。”
三妈只能忍着,眼泪从眼角一直流到嘴角,看着刘老三问了一句:“你还是个男人吗?”
4
韩大智自从住进客栈起,每天都要去找招弟。
认识以来,她对韩大智的印象不算太好,但勉强过得去。但经过几天的近距离接触,她已经开始反感这个未婚夫了。
妹娃喜欢这个准女婿,不仅仅是因为韩大智会献殷勤,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去庙里算过,韩大智的八字和女儿很合,并且将来准生儿子。
画家布丁马上就要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了,招弟说希望再给她画一幅油画,以前画的那个素描像看着不喜庆,这次她要穿带花的裙子。
这个姑娘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桃湖镇,她纯洁的像白色的桃花,心里只有远处的山水,近处的小院和院里的亲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李寒风写个东西还要专门住在这里。但布丁住在这里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画桃花就要照着画呀!
招弟侧身坐在椅子上,双手贴着小腹,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一个颤抖,都会让画家笔下的自己变丑。
布丁一边画一边说着招弟听不懂的话,什么抽象派、印象派、写实主义、巴洛克等等,在她看来都是些神秘又美好的东西。
妹娃听说招弟又找画家画像去了,便把手里嗑剩的瓜子往地上一扔,嘴里蹦出四个字:“没个正行!”
韩大智特别讨厌招弟去找那个画家,他每天都在想办法讨好招弟,可招弟每天都在想办法躲避他。他每隔几分钟都要去窗户偷窥一下,见招弟像个雕像一样坐着不动,便又回到自己房间。这样来回了几次,韩大智困意来袭便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招弟便兴奋地去找布丁,她迫切地想知道画像的最终效果。
布丁的房间门大开着,画板仍然安静的放在架子上,招弟的画像在经过精心处理之后,简直就跟真人一模一样,眼睛清澈如水,笑容美丽动人。颜料、画笔、画布、素描纸整齐的摆在桌子上,但布丁却不在房间里,一起消失的,还有他这些天的写生作品。
“妈,布丁哪去了?”
“他不是房间到期了吗?”
“可是他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他的东西还在这儿呢。”
招弟失望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他肯定是跑了,那天晚上翻窗户的就是他,被我揭穿以后,没脸在这呆了!”韩大智站在二楼得意的说着。
昨天晚上韩大智确实找过布丁,他们聊了什么,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
三妈听见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把将自己的小儿子拉进了屋里。
妹娃脸涨得通红,她放下手中的扫帚,对着韩大智低声说道:“你在哪里瞎说什么,你给我下来!”
一家人坐在北房的客厅里,韩大智先张口说话:“妈,那个画画的喜欢招弟……”他看了招弟一眼,接着说:“你没看出来吗?就是他心怀不轨,半夜翻的窗户。”
“你可不要乱说,翻窗户的是个女的。”妹娃辩解道。
“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担心,现在招弟是我媳妇了,咱们赶紧商量着什么时候领证结婚。”当韩大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已经认定,招弟除了嫁给他,别无选择。
招弟突然站了起来,大叫道:“你把布丁弄到哪里去了?不是他喜欢我,而是我喜欢他,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说着把金玉项链扯下来往地上一扔,摔得粉碎。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招弟已经跑出了门。
5
王老汉坐在离人峰顶上,这是许多游人曾经看日出的地方。
如果没有他打的那一枪,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大女儿死了,她跳到了湖里,船夫本来已经抓住她了,但是她不断的反抗挣扎,最后沉了下去。
两个月前,王老汉和三弟一起出门打猎,走了半天才到目的地。那是位于桃湖镇与桃花市之间的一座大山,山上灌木丛生,人迹罕至,他们已经多年没有来过了,上次打猎应该是在十年前,那时是由他们的老父亲带着,因为他们不敢私自碰枪。
枪是王老汉的爷爷王德雄传下来的,王德雄当过土匪,传下来很多稀奇玩意,好多都被败光了,但这两把自制土枪却一直被藏在房梁上。当年公安走村入户宣传,不能私自持枪,但他们顶住压力,没有交出去,因为那是家族传承下来的信物。
土枪的威力不容小觑,一把火药一把铁砂,嘭的一声,完全可以放到一头成年野猪。
王老汉两兄弟枪法不好,但不影响打猎,铁砂打出去就是一大片,小动物想跑也跑步了。
没想到的是,王老汉一枪出去,打到人了。
山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小男孩,耳朵被一颗铁砂扫到了,瞬间血流如注。就在两兄弟包扎伤口时,小男孩的爸爸出现了。这是一对放羊的父子,小男孩跑到林子里屙屎,没想到迷路了,正好被王老汉打到。
小男孩耳朵的治疗费花了一万多,妹娃管钱管的紧,王老汉只能动用自己的私房钱,然后东拼西凑把医疗费凑齐了。小男孩家长没有善罢甘休,伤口虽然不严重,但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他们要求王老汉出三十万的补偿费,不然的话就只能上法庭。
私自持有枪支,并且开枪伤人。上法庭的话,不但枪被没收,王老汉还要坐几年大牢。
三十万赔偿费的期限快到了,可王老汉还没凑够钱,自己家那罐子古董,都是些破铜烂铁,只不过是镇上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于是王老汉打起了金玉项链的主意。他知道金玉项链的价值,他也知道那是韩大智送来的定情信物,可是他走投无路了。如果得到了金玉项链,不但可以付清赔偿费,还能破坏了他并不赞成的订婚。因为他知道韩大智是什么样的人。
在妹娃的安排下,女儿二十四小时都戴着金玉项链,于是便有了王老汉半夜翻窗的事情。
那天晚上月光很亮,两姐妹由于面朝窗户,在月光的照射下只看到一个黑影。
但三妈被惊醒后,她清楚的看到刘老汉从俩姐妹窗子上跳了下来,在跳的时候,衣服还被挂了一下。只是她不愿说出来,因为她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在半夜翻女儿的窗户。但她很欣慰姐妹俩能喊自己,不仅仅是二者的房间离得最近,最主要的是她们之间那种没有被污染的真情。
6
妹娃傻傻的坐在院子里,她拿根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短短的几天一切都变了,大嫂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她觉得三妈平时跟两个女儿关系太好,她羡慕,她嫉妒、但她不恨。她不理解的是,牺牲一下三妈来保住两个女儿的名声有什么错?家里应该有个男孩,所以让韩大智做上门女婿有什么错?
小妹迎弟在屋里呆呆的看着姐姐的画像,姐姐多美啊,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很喜欢这幅画吧,如果她还活着……
韩大智失去了心爱的人,或者说失去了心爱的金玉项链,桃湖镇或许他再也不想涉足了。
离人峰上,桃花依然在拼命的开着。望爱湖边,游人如织,谁会关心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小妹拿出了贴在在油画背后的那封信,“姐姐,我读给你听。”
招弟: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这二十多天里,我叫了你无数声姐姐,但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了。
因为那样显得我们很亲,但是距离很远。
我画了无数张画,我以为我画的很好,其实现在看来,真的太差了。但自从你坐在我的面前,我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灵感一发不可收拾,如果那幅画被我拿去参展,肯定能获奖,但那是属于你的。
我终于学会了用心去领悟我要画的对象,谢谢你。
我的作画工具全都留给你,你可以按照我说的试着画画,只要用心了,我相信技术应该是次要的。
你说的事情我都记在了心里,等忙完了毕业答辩,我还会来这里。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如果再相遇,我希望你幸福。
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