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的电视上，又满是关于西班牙巴塞罗那的关于恐怖袭击的新闻了。

我们这个世界的“认知架构”将恐怖袭击这类可怕的事情定义为出于宗教极端主义的“政治事件”。稍微愿意刨根问底的人们则将宗教极端主义的根源归因于全球范围内的贫富的两极分化。不过这样的解释难以自洽的地方在于：很多在世界范围内之两极分化过程中处于极端的贫困一极的人往往不是恐怖袭击的发动与参与者。倒是很多生活在“自由世界”、其实日子还过得下去人却纷纷基于匪夷所思的理由参与了恐怖主义的自杀性攻击。换言之，这世界上因为被逼到绝境而选择自杀性攻击的人反而不多，倒是太多太多绝无自杀之理由的人选择了自毁之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个可能性的解释是：恐怖袭击绝非政治事件这么简单，在它的背后，有着“属灵”的意义。换言之，恐怖分子与其说是抱有某种政治意识形态而行动的人，毋宁说他们已经被某个神秘的“灵”攫获了、他们因不由自主的成了那个“灵”在这世上的“代言人”而失去了可以被人类所理解的人格架构。那么这个“灵”（或者换个更理性一点的词“集体无意识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电影《九层妖塔》将妖魔被释放出来的缘起归结为“无神”而狂热的社会主义工业建设运动。实际上，中国的工业革命不过是世界范围内的工业革命的一部分而已。而所谓“社会主义”的工业革命无非是把工业革命的主导权从资本家的手中夺过来掌握在国家机器的手中而已。而工业革命及其背后的存在论设置（虚无主义加现代形而上学）之终极正当性并不被怀疑，而工业革命将会带来的人类存在状况的全部并未被审视。电影《九层妖塔》与乎诸如此类的好莱坞魔幻片揭示了盲目乐观的工业革命所开启的一个如鬼影般的阴暗的隐秘世界。它们就是人类的工业文明所谋杀、压抑而未能、却获得了自主性生命之前现代意识形态之“幽灵”。而它的“食物”，就是人类自工业文明以来所逐渐形成的普遍的相互竞争的社会关系以及由此产生的人与人之间的最为普遍的仇恨。

工业文明以及后工业文明及其存在论设置所召唤出的“幽灵”已经被马克思在他那著名的《宣言》的第一句话里揭示出来了。但是大多数人基于理性主义的思维模式并不明白其深层次的含义。那“幽灵”作为人类工业文明以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背后的一个巨大的“阴影”，它总是要“复仇”的。二十世纪的一切的人道灾难，无非是那“幽灵”“复仇”的结果。马克思天才地洞悉了这一点，并给那“幽灵”指明了出路———就是把那人类无意识中的前现代的“幽灵”对既有世界的颠覆，引入到对新世界的想象与实践中去。好莱坞的某些魔幻题材的电影则用神话叙事的方式给出了他们“极右”的“药方”。比如很多好莱坞电影就有着一个共同的主题：新的“恶魔”横扫一切、无比的可怕，于是乎老的“恶魔”站了出来扮演起一个正面的角色，打败和收服了那新的“恶魔”。新“恶魔”无疑隐喻着工业革命以及后工业革命时代所召唤出来的“集体无意识阴影”，老的“恶魔”无疑隐喻着前现代的黑暗面。好莱坞此类魔幻片代表的思想实际上与恐怖主义的内在逻辑暗合———降服现代虚无主义及其意识形态的新“恶魔”，需借用前现代宗教极端主义的老“恶魔”。以此看来，欧洲那些个并非走入绝境而选择投身恐怖行动的人们的行为并非不可理喻、实际上有着其深层次的思想基础。他们不过是好莱坞某些魔幻片中“拯救世界”的老“恶魔”的代理人罢了。

实际上马克思给出的出路和某些好莱坞魔幻片给出的出路用现在流行与思想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要大胡子（马克思）？还是要小胡子（希特勒）？”因为那被工业文明以及后工业文明打开的“九层妖塔”释放出来的以仇恨为食的“幽灵”已经开始满世界转悠了。

或许，我们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谓“现实”终究不过是一出“象征剧”、且“象征性”地传达着来自“实相世界”的讯息而已。所谓“象征剧”，就是就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戏剧。它的一只脚踩在大众娱乐需要与关注点的“船”上，而另一只脚却踩在人类最为深刻的集体无意识原型之历史性表达的“船”上。一般大众从中看到且消费的只是刺激，而少数人则可以从这种象征剧中发现那试图进入人类历史的“集体无意识原型”。电影《九层妖塔》以及好莱坞许多魔幻题材的电影皆属此类“脚踩两只船”的“象征剧”。它们用隐喻的语言指引人看清历史背后的本质。不过他们给出的“药方”是不是比马克思的“药方”更好，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