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尼姑庵

每次跟人家讲,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校在山上,对方第一反应总是“真的假的”,然后便戏谑地说:“那可真是东北山沟沟了。”

比较幸运的是,大一竟和三个浙江妹子分在了一个寝室。

宝莹和阿财是温州人,因为她俩的缘故,我们和隔壁班的大铖、谢妈这两个温州姑娘一直保持了良好的联谊关系,史称“大浙江帝宫”。

帝宫人的昵称差不多都是我起的。本来每个人的称呼都是叠称,红红、财财、莹莹、铖铖、婷婷,以及欢欢。

看过《恶作剧之吻》的人应该都熟悉“阿财”这个名字。阿财姑娘还有个美名叫“土豆财”,因为她每天吃土豆。

大红是因为,我联想到有个很有名的颜色,叫大红。刚开始她是拒绝的,甚至一度给我脸色,但并没有什么用。

大铖嘛,不记得为什么了,大概只是因为这么叫比较好玩吧。

宝莹的这个名字,来的比较凑巧。大一量体做系服时,量体的学姐把她的名字看成了“宝莹”,并且大声地叫了出来,于是我们一路笑回寝室。刚开始她也是排斥这个名字的,还一度装作没有听到我们在叫她,但最终还是屈服了。唉,环境真的很可怕。

貌似只有谢妈不是我起的,为什么这么叫她呢?原因不详,可能是因为她很宜室宜家吧。

至于我么,作为报复,大铖管我叫“大欢”,阿财管我叫“欢猪”。

1

大一英语班,我们六个除了大铖,都被分在了同一个A班。大铖的班也叫A班,但我们是比较好的那个A。

英语老师是个美女,叫宁静。她每节课都会让一个学生上台英文演讲。

我实在不擅长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新生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一再词穷,然后低头“沉思”。

轮到我演讲前,阿财说,你别到时候说不出来,又在台上磕头。

宁静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笑话:她以前平翘舌不分,听别人说“十是十,四是四”这个绕口令很难,她就在心里想,这有什么难的,sí sì sí,sì sì sì。

作为典型的师范院校,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妥妥的尼姑庵。大一的时候,每次要出去逛街,都会和室友说:“我要下山化斋去了。”

山脚下有好几个旧书摊,路过的时候,总要装作文化人翻翻看看,问问有没有某位大家的书。

有一回,一个阿姨的摊子上摆了两摞78年版的鲁迅作品单本,看起来简直不要太有沉淀感——不过应该是山寨版的——一时兴奋,挑了十来本抱回山。

阿财和宝莹看到,惊叹说,她们也要买,于是两人一起下山了。回来以后,两人看到我,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说,那个卖书的阿姨说,刚刚有个矮胖矮胖的小孩买了一大堆鲁迅的书走。

呵呵,因缺斯汀。

2

短发那会儿,最烦的就是去理发店。理发师永远听不懂“不要剪太多”和“稍微再剪一点”的度在哪儿。

一天阿财、大铖、谢妈就说,那我们来帮你剪好了,肯定不会像理发店一样乱剪。

我坐在椅子上,脖子以下裹着床单,她们拿着手工剪、理发剪,在我头上为所欲为。

刚开始,她们让我说一说自己的要求,我还当真了。剪了一半,她们拿镜子给我看,此后,我放弃了挣扎。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相信在野党,上台以后都一样。

剪完以后,她们在我身边摆了POSE,让大红给我们拍照,美其名曰“爱情魔发师”。(参考以下《爱情魔发师》剧照)

她们想象中的自己

实际上我的发型

她们好像玩的挺开心的,因为她们好像就是各剪各的,没有什么分工配合,并且没有人注意到我心如死灰的表情。

后来每每提起这件事,阿财始终都沉浸在自己手艺很好的幻觉中,还幻想着以后找不到工作,可以靠这个手艺吃饭。我说,我胆子也是够大的,竟然放心把头交到你们手上,阿财回我:我们剪的不是挺好的吗!

短发有一个好处——干的快。学校电压从来就撑不起吹风机,所以我每次要下山,洗完头就出门了。

入冬后的某一天,我和大红从宿舍楼后的小路下山,才到路口,我发现刚洗完的头发,结!冰!了!一根一根,跟冰锥一样从脑袋上垂下来,酷毙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湿着头发出门过。

3

一直很憧憬夜市摆地摊的生活。

高中毕业的暑假,和同学一起进了100多元的小饰品、手机套,摆了一周地摊,一共卖了十三块钱,其中八块还是表姐捧场的。

正好有段时间,大铖和谢妈买了一堆设备要卖水果茶。她们在篮球场外放了张小桌子,几个泡沫箱,正式营业。

我去光(蹭)顾(吃)了几回。她们生意惨淡,但看起来好有趣,我决定也要重拾“地摊生活”。

我在网上购了一堆小班长、PK脆、蜂蜜小鸡腿、QQ糖、巧克力三角、金味麦片、印尼千层以及棒棒糖。我还自制了账本,列了详细的价目表。

没等出摊,小鸡腿和麦片已经被室友买的差不多了。

囤了满满一箱的货后,我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迟开张,室友各种嘲笑各种催,而我岿然不动,直到零食被我吃完,地摊体验宣告结束。

这件事告诉我们,做生意最好不要挑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卖。

4

温州妹子长到那么大,在家都没见过几次雪。

2013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恰逢周末,早上十点,大铖婷婷很兴奋地把我们叫起来,要去玩雪,宝莹永远的睡神,没有加入我们。

红色橡胶跑道,绿色塑料草地,全都覆上了一寸厚的雪。室外几乎没有人,我们跑进操场,留下一串脚印。

虽然我和大红不像她们三个这么没见过世面,但是要疯,也就一起疯了。五个傻子尖叫欢呼,挨个仰倒在地上印人形坑,然后打雪仗,堆雪人。

然而,我们对北方的雪的兴趣,仅仅维持了一场雪。再以后,便就习惯了,再以后,便开始厌烦。

“怎么又下雪了。”

别看雪景很美,雪化时分简直就是噩梦。

几寸厚的雪几天内是不可能是化尽的,人来人往把积雪踩实了,成了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学校会组织学生铲雪,但是铲不干净,总会有一层薄薄的冰留在地面。等到一周左右,冰终于快化完时,一场雪又回到了解放前。大一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均摔过至少两次,姿态各异。

我们偷懒,经常抄小路去上课。“小路”要穿过篮球场,篮球场外面有个小滑坡,结了冰以后难走到爆炸,每次我们至少要两两相扶才敢走。

有一回,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忘记相互搀扶了,大红滑了一跤,脸朝地面趴倒。大红的姿势实在好笑,但那时大家还不是特别熟,我只能忍着,忍到内伤。

不过再难走的路也阻挡不了我们的懒,直到学校因为安全隐患把那条路封了,我们才乖乖走大路。

那一年生日,她们想给我一个惊喜,就让大红缠着我,她们先回宿舍布置。后来,宝莹她们说,经过食堂外面的小树林的时候,因为走太急,阿财又屁股着地滑倒了,她坐在地上,一面很焦急地到处摸索,一面嘴里喊着“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呢”,宝莹说:“你眼镜不是在你头顶吗?”原来是落地太用力,把眼镜弹到脑袋上了。

我们南方人大概自带摔倒属性。东北同学走在冰上如履平地,有时候走着走着还能滑一小段,潇洒的很。这个技能,直到毕业我都没学会。

5

大一期末分了新寝室,我们四个和四个东北同学成了室友。

分寝后辅导员给我们开大会。

我们的辅导员是个絮叨油腻的中年男子,十分官僚作风,每次开大会,总要让两百多号人等他半小时,讲话风格呢,可以参考《西游记后传》里的武打动作。

那天,大教室坐满了大一年段学生,导员在台上翻来覆去讲些陈词滥调,我和大红听着听着就开始开小差——好吧,其实根本就没有在听。

刚开始还只是小幅度地打来打去,慢慢演变成了推搡。两人都觉得很好玩,一瞬间忘了此时是在开会,一边打闹一边咧着嘴笑。突然,听到导员厉声喊道:“你们两个上来。”

我俩起初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正襟危坐,以为这样导员会作罢,但他不依不饶把我俩拎上去了。

我和大红在整个教室——全院大一学生的目光下,站在讲台旁边。我俩莫名还是很想笑,于是导员叫大红站到讲台另一边去。

“我早就看到你俩了,我倒想看看你们能玩到啥时候……她都这么打你了,你还跟她玩?”

这种万人瞩目的场景,实在很难不笑,再加上我俩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想想就可乐。但是众目睽睽下,导员又在训话,好像再笑就太挑衅了,于是我瘪着嘴,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我俩就这么站到大会结束。

回寝室后,大红说:“都怪你哪,一直打我干嘛!”

新室友惊讶地说,她们一直以为导员说的被打的人是我,因为我全程一副委屈兮兮的可怜样。

好吧,其实我才是蔫儿坏的那个。

东北室友,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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