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灵公（公元前624年―公元前607年），姬姓，名夷皋，晋文公之孙，晋襄公之子，公元前620年至公元前607年在位。晋灵公幼年继位，年长后喜好声色，宠信屠岸贾，不行君道，荒淫无道，以重税来满足奢侈的生活，致使民不聊生，最终遭赵盾、赵穿兄弟杀害。

《左传》记载了晋灵公“不君”的几件破事：向百姓征收重税，得来的收入却用来绘饰宫室墙壁；从高台上用弹丸打人，看他们躲避弹丸的狼狈样子；厨子红烧熊掌不熟，灵公杀了他。把厨子杀了后，放在畚箕里，让女人用头顶着走过朝庭。大夫赵盾和大夫士季看到死人的手，问明了原因，很是忧虑，想去劝谏。士季对赵盾说：“你去劝谏他如果听不进去，就没有人能继续劝谏了。我先去，国君不听，你再接着劝谏。”士季向前走了三次，行了三次礼，才走到屋檐下，晋灵公才转眼看他，说：“我知道错了，打算改正。”士季叩头回答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诗》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很多事情开头都好好的，但很少能坚持到最后，有个好结果。正因为这样，能够弥补过错的人就很显得少了。君主能够有好结果，国家就有了保障，岂只仅仅臣下们依靠它。《诗》又说：‘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周宣王有了过失，只有仲山甫来弥补。’这说的是能够弥补错误。君王能够弥补错误，国事就不会荒废了。”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儒家都有提及。孔子的弟子端木赐（子贡）说：“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论语·子张》）后来的孟子说：“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蚀，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孟子·公孙丑》）。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现存《诗经·大雅·荡》里的句子。全诗是：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曾是彊御？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滔德，女兴是力。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义类，彊御多怼。流言以对，寇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国，敛怨以为德。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尔以酒，不义从式。既愆尔止，靡明靡晦。式号式呼，俾昼作夜。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诗经·大雅·荡》据说是如穆公直面劝谏周厉王的诗。士季引这句诗，也只是对晋灵公的告诫。“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与”慎终追始“的意思是相同的。《尚书·太甲下》中，伊尹告诫太甲：“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无轻民事，惟难；无安厥位，惟危。慎终于始。”《尚书·蔡仲之命》也说：“慎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

“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是现存《诗经·大雅·烝民》里的句子，全诗是：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监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缵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烝民》是周宣王时的大臣尹吉甫差别另一名大臣仲山甫的差别诗，据说周宣王派仲山甫升力城于齐，在他临行前，尹吉甫作此诗以送之。士季引用此诗，也是劝晋灵公要改正错误。

但是，晋灵公尽管口头上说要改错，行动上还是不改。赵盾屡次进谏，晋灵公很讨厌，竟然派晋国的大力士鉏麑去刺杀他。一天早上，赵盾的卧室门已经开了，他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入朝。但看看时间还早，就坐在那里假寐。鉏麑退出来，叹口气说：“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在一于此，不如死也。”什么意思呢？能够早起盛服上朝，不忘记恭敬，真是百姓的主人。刺杀百姓的主人，就是不忠；放弃国君的使命，就是不信。两件事情有了一件，不如死了好。”撞在槐树上死了。

鲁文公二年，公元前607年，秋九月， 晋灵公请赵盾喝酒，预先埋伏下甲士准备攻杀赵盾。赵盾的车右提弥明察觉了，快步登上殿堂，说：“臣子陪侍国君饮酒，超过三杯就是违礼节。”说完便扶着赵盾下了殿堂。晋灵公来不及呼叫甲士，急忙唤出猛犬，提弥明徒手与猛犬搏斗，并打死了它。赵盾说：“弃人用犬，虽猛何为！”不用忠良之人而用猛犬，犬虽猛又有什么用！一路且斗且退，提弥明为掩护赵盾被杀。

赵盾这次有逃脱性命，还与晋灵公的一个卫士有关。有一次，赵盾在首阳山打猎，住在翳桑，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问他有什么病。这个人说：“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赵盾给他食物，他留下一半。问他为什么，他说：“在外学习做官已经三年了，不知道母亲还在不在，现在快到家了，我把这个留给她。”赵盾让他吃完，并且又给他准备了一筐饭和一些肉，放在袋子里给了他。这个人叫灵辄。后来灵辄做了晋灵公的卫兵，在这次事件中，他倒戈抵御晋灵公的其他卫兵，使赵盾免于祸难。赵盾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回答说：“我就是翳桑那个饿倒的人。”问他的姓名住处，他没回答就逃走了。赵盾也只好逃走了。

九月二十六日，赵穿在桃园杀死了晋灵公。赵盾还没有走出晋国国境，就回来再度做卿。太史记载说：“赵盾弑其君。”在朝廷上公布。赵盾说：“不是这样。”太史回答说：“您是正卿，逃亡而没有走出国境，回来不惩罚凶手，弑君的人不是您还是谁？”赵盾说：“呜呼！《诗》说‘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因为我怀恋我的国家，给自己带来了忧戚，恐怕就是说的我了。”孔子对此事的评论认为：“董狐，是古代的好史官，据事直书而不加隐讳。赵宣子，是古代的好大夫，因为法度而蒙受恶名。太可惜了，要是走出了国境，就可以避免背上弑君的罪名了。”赵盾派遣赵穿到成周迎接公子黑臀而立他为国君。十月初三日，公子黑臀到武官庙朝祭，是为晋成公。

“我之怀矣，自诒伊戚”是现存《诗经·国风·邶风·雄雉》中的一句，全诗是：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这是首诗描写的是妇女思夫。“怀”，因叫住而忧伤。自诒，自己给自己，“诒”通“遗”，遗留，留下。伊，其。阻，忧愁，苦恼，《左传》在引用的时候，用的是“自诒其戚”，意同。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的意思，是不嫉妒不贪求，什么行为能不好呢？《论语》中引用了这句诗。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本文是读书笔记。参考书目：中华书局“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穀梁传》《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