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外一):Death (死亡)

在看纪录片――

:妈妈,那个大章鱼怎么了,它死了吗?

:是的。

:哦。。。真可怜,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死呢?

:它一直守护着它的卵,像我们刚才看到过的一样,几十天不睡也不吃东西,一步也不离开,直到它的宝宝都从卵里钻出来。

:那我去给它送东西吃,它就不会饿死了。

:也许它那样也没有时间吃,因为它的天敌时刻都会来,它要目不转睛的看着它的宝宝。

:为什么你不能像章鱼妈妈一样一直一直一直都在我身边呢?

:从生物角度来说,妈妈对它们孩子的态度不都一样。有的生了宝宝就走,就像海龟,一点也不管,有的一边生一边吃,就像凤尾鱼,有的就像章鱼和雨蛙,守护着孩子长大,直到累死。人和章鱼不一样。

:一样的,我守着我的小兔兔,我也忍着不吃东西不睡觉,我要看着我的兔兔长大 然后我就死了,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小兔兔了!!

:宝贝别哭别哭,你不会的,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你看,你姥爷是不是很大很大了?你姥爷还有爸爸呀,就是你太姥爷啊 哦,你爷爷比你姥爷还要大,他也还有爸爸妈妈啊,他们身体都很健康啊,所以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忽然手足无措起来。最近几天妞不断问我关于死亡的问题,不断自己抱着兔兔扮演怀念逝者的角色,或者演自己死亡,被兔兔怀念。她曾问我,人都会死吗,有没有不会死的人?兔兔也会吗,花也会吗,桌子会不会。。。我不想骗她,也不想炖鸡汤,但也不想说是。但我仍回答说,是,但生活要继续,我们会悲伤,会永远怀念,但我们会重新振奋,以此表达我们的爱,怀念,与悲伤。孩子,我知道你听不懂,我甚至希望你听不懂...)

:可是你的妈妈没有妈妈了,她跟小章鱼一样再也见不到她的妈妈了。。。等我长大了,我的妈妈也会死,妈妈长大了,你也就见不到妈妈了!!我好怀念姥姥,好怀念你,还有兔兔,我也好怀念我,我好怀念大家...

:宝贝不哭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很久很久以后...

:妈妈我想你了,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我长大了你就死了,那我不长大了你还死吗?

(孩子,我要怎么回答你?我要怎么回答你....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如我七岁那年突然想到姥姥姥爷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而哭泣一整夜?)

:宝贝,你终有一天要长大,终有一天我会离开你,虽然那很遥远。但我不知道。但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还没有分离的每一天。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你不难过了吧?

:难过,你永远都不要死,我很怀念你。

:那你怎么怀念我?

:我一直哭,一直哭。

:你希望我开心呢还是难过?

:希望你开心。

:如果你一直哭,我会更难过,你还要哭吗?

:不要了,我就哭一点点,你好可怜。。。

:那怎么我才开心呢?

:我们一起讲故事,看书。

:还有呢?

:好好吃饭,一起不磨蹭,去兔子洞,剥松子,玩粘土,还有种花,还有看白雪公主和纪录片。。。还有跳舞,跳小雨点,还有old mother fish...

:我们每天都一起做这些,对不对?

:对,每天都一起做,我们一起做~

:我们一起做的时候你开心吗?

:开心啊~

:宝贝,这就叫珍惜。如果你怀念我,就是这样珍惜,这是开心的,不能哭的。所有人都要在永远见不到之前珍惜能在一起的时候。对不对?

:对,小兔兔也说对,对不对呀兔兔~

:excellent。那现在该睡觉了宝贝,你的活,关灯去。我关兔子灯了。

:要灰搂要灰搂。

:已经是这样搂了啊。。。

:不是,是那样搂!

:哪样啊。。。

:就是八爪章鱼搂着它的卵那样搂!

:As you wish,dear.

那一刹那,思念袭来之痛彻心扉每每教人生无可恋,任读几遍苏鲁支也无济于事。而挣扎终究会在无声息的泪水中慢慢平息,最终与理智达成和解。此如潮汐,涨也激,退也寂,如是贯穿生命终始。但凡我现在经历的,你日后也必不得躲过。既然你三岁余就问及生死,愿我之所说与你尚能承受,待到你能读会写,这一天问将由你交予哲学。

你可曾在雨中骑行?你可曾感受到雨水的慈悲,它是那样打向你的脸面与身体,把感恩加诸你心?难道感恩不更让你深爱这世界,而更有勇气将你自身付诸实践?

我并不后悔带你看纪录片,看纪实片,看一个真实的世界,作为你童话世界的根基。心灵的痛苦来的愈早,从此处超越的可能性就愈大些,虽然危险也愈大。没关系,动用我尚贫弱的所有心智,我们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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