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告诉我,错爱是一场永恒的辜负。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在错的时间爱上了对的人,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情。
高三那年,大家都忙着为即将到来的高考放手一搏,我却悠哉悠哉地躲在图书馆里捧着本狗血的青春小说虚度光阴。
大抵这是我在高三这紧迫的日子里干过唯一悠闲的事情了。好学生被老师抓得紧,而问题学生待在教室瞅着也碍眼,像我这种半吊子的呢,就自顾自的了。
我是个散漫惯了的人,让我一下子跟上这快节奏的生活,也着实有些为难我了。于是,每天闲着的时候就来图书馆乘乘凉,放松一下。
本来是个没人打搅的好去处,可天不如人意,总有几个不识相的来找事情,某天中午我照例来到了图书馆,刚到书架拿了本书就被人拦下了,非说这本书是他先借的。
我的脾气一向很好,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打算给了书就另寻他处,可这人却挡着不走,我客客气气地问他有何贵干,怎料他竟来了一句,做我女朋友吧。
敢情这大中午在图书馆拦人就是为了表白来了,我上下打量了这位兄弟,目测一米八出头,长得肥头大耳的,还硬是挤出了一副单纯小清新的模样,看着我的样子那叫个天真无邪啊。
我无语地拍拍他肩,道了声借过就想离开,可他仍是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一直媳妇媳妇叫个不停,我脸上强撑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当下便怒了,朝着书桌便狠狠地拍了下去。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少年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过来,我悻悻地收回了手,却仍是瞪着那位壮士,维持着我岌岌可危的教养,意思很明确,识相的赶紧走。
怎料这兄弟像是看不懂暗示一样,竟然在我身边寻了个位置便恬不知耻地坐了下来,我怒极反笑,行,您坐,我走总行了吧。
那边的少年似乎是终于看不下去了,无奈合了手上的书,朝我们这走了过来,我刚想要走的脚步也顿了下来,心下诧异他想做什么。
只见他几步过来搂过了我的腰,冲着那位兄弟扬了扬眉,语气中满是戏谑,他说,这位同学,怕不是看上了我的女朋友?
我低头郁闷当中,本以为来了个盖世英雄,踏着七彩云霞来求娶我,怎料也是个登徒子,刚上来便搂搂抱抱,若不是看在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怎会如此任人抱着。
那位兄弟吃了一惊,在他和我之间来回打量着,似乎是不能理解我居然冒出了一个男朋友,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在之后恭恭敬敬道了歉就拔足狂奔。
那人走了之后,少年便松开了搂着我的手,从容地后退了几步向我道歉,脸上扬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笑,我也不甚在意,点了点头便坐下拿起了书。
少年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我的不远处,眼神时不时落在我的身上,就算是耐心极好的人,此刻也没办法继续看书,我只好耐着性子问他做什么。
他却一副无辜的模样,反问我做什么,随即抢过了我的书,随意地翻了翻,便扔在了一旁,我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安慰自己对待美男要温柔,不能发脾气,要淑女。
他说,同学,做我女朋友吧。
我这下才是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也顾不得什么书了,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刚刚是看到了我拍桌子发脾气的,居然还要我做他女朋友,该不是有受虐倾向吧。
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放着午休的时间不休息,反倒每天来这图书馆陪你?
如此一说,好像的确是那么一回事,每天中午来这图书馆的除了我只有他了,本来还以为他是和我一样来偷懒的,没想到人家却是为了自己。
他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却怕吓跑了你,你不需要那么快接受我,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好。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之后便害羞极了一般趴在了桌子上,将自己埋了起来。第一次接受别人的表白,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原来是脸红到像要烧起来一样啊。
答应了?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惊喜,却放柔了声音问我,如此我更不好意思了,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怕把我吓跑了啊。
我捂着脸猛点头,之后便站起了身子狂奔出了图书馆,总感觉再晚走一步,自己就会忍不住害羞到自燃自爆。
之后的每天中午,我都会来到图书馆,也总是会看见他早早地便来到了那儿等着我,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坐的离他远远的,内心却是小鹿乱撞般的揣揣不安,偶尔还拿书挡着脸,露出一双眼睛瞅着他。
他也总是心有灵犀般地回望过来,我仿佛被抓包一样的心虚,干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转回到了看书上面,没几分钟又忍不住挡着脸去瞅他了,来来往往几次,他终于放下书朝我走了过来。
我强忍着撒腿就跑的冲动,满怀期待地默默瞅着他,看着他眼中溢出来的温柔,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我身旁把我抱到怀里,别这样看着我,我忍不住的。
被调戏了。
我拽紧他胸前的衣服,将头深深埋到他的怀里,却听见一道更为戏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是害羞了?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一脸严肃地给他整了整衣领,之后转身,大踏步离开,路过门槛的时候还好死不死被绊了一下,身后忍俊不禁的笑声让我咬了咬牙。
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都感觉到了一丝紧张,可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整日跟在我身后转悠,当他出现的时候,总有一群女生对着他指指点点还眼含爱慕,暗送秋波。
这可让我气得不轻,足足一个礼拜没有理他,直到某天,他不再跟在我身后转悠了,我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是不是生气了,然后就不要我了?
却仍是装作不闻不问的样子,过着我自己的日子,而那图书馆,我也不再去了,君若无情我便休,话虽如此,心下却是不安到了极点。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他都再没有出现过,连一句话都没托人带来过,我甚至在学校都没有看到过他的身影。
这一个月,我满脑子都是他的宠溺,一闭眼都是他的样子,耳边也总是响起他的声音,可却听不到关于他的半点消息。
学校的气氛随着高考的临近也压抑了起来,某天校长将我叫到了校长室,告诉我,我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被保送出国的,可以放心了。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觉得肯定是校长搞错了,我这种成绩怎么可能被保送出国,自己考都不一定能上好点的一本,可校长坚持说,就是我。
这下我才真正感到了不对劲,很严重的不对劲,连忙问校长之前是不是还有人被保送过,在我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被保送出国。
校长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某件不愿意回想的事情,却还是告诉我了,他说,在你之前确实是有一个男生被保送的,可他不知为何放弃了这个机会,非要让给你,按理说你的成绩不能被保送的,可他说,如果你不能被保送,他宁愿放弃高考也不会考过去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突然冒出了那么一句话,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那么问,事后想想,大概是下意识的担心他吧,又或者是心有灵犀。
校长突然严肃了起来,告诉我不准去找他,他托人带了一句话过来,说他已经没时间等你了,那就分开吧。
什么叫做,没时间等我了?
那就分开吧。
这短短几个字让我如遭雷击般震惊,潜意识告诉我,他一定是出事了。
校长看我的样子似乎也有些不忍心,拍了拍我的肩,告诉我,孩子,别去怪他,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其实他比谁都煎熬。
错的,时间?
我当机立断跪了下来,求她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感似乎要把我淹没一般,整个人无力到虚脱,却倔强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仰头看着她。
她连忙俯下身子来扶我,可我却咬着牙硬生生跪着,非要她给我一个答复,他究竟是怎么了。
她恨铁不成钢瞪了我一眼,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瘫坐在椅子上,你知不知道,他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前段日子陪你一顿折腾,本来稳定的病情又反复了,他原本以为还可以陪你几年,没想到却要辜负你了。
我的儿子没人心疼,只有我来心疼了,你是觉得他那几日天天淋雨在图书馆等你很有趣是吗,他跟我说,错爱是一场永恒的辜负,当初就不应该来招惹你,明明自己的身子不能负责,却耽误了你。
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你。
听完这一番话,我整个人便跟丢了魂一般,眼泪决堤而下,原来他不是不要我了,而是不能再要我了。
想起那几日,我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去图书馆,一来是心情不好,二来便是下着大雨,我本来以为,他也不会去的,谁知道……
他,还好吗?
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勇气问出这句话,我怕答案是我所不能承担之重,谢过了校长之后,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校长室,隐约听到了身后的办公室传来阵阵哭声。
我擦干了眼泪,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我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他还要回来娶我呢,才不可以,自己吓唬自己。
我会等他的,不管是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我都等。
他会回来的。
几天后。
我正趁着午休的时间,像往常一般躲在图书馆看书,突然身后隐约传来了几道女孩子的讨论声。
本来无心去探听女孩子们的八卦,怎料却不由自主地传入耳中,只是一句,我的书便直直掉落在了地上。
哎,你们听说了吗,校长儿子的墓碑上竟然只有一行字,错爱是一场永恒的辜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