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机叔。
最近几天,我被毒Sir和云舅吵得午觉都睡不好。
他们俩看完《大鱼海棠》,就开始了无休止的辩论。
两人都觉得动画技术可圈可点,但是剧情匪夷所思。
一种是烂的匪夷所思。
毒Sir觉得原因就是导演功力欠佳,要是来让他编剧,口碑没准逆天。
一种是好的匪夷所思。
云舅抱着“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态度,为该片剧情正名。
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故事本来就是给小孩看的纯爱系。
没必要用大人的理性思维去批判。
俩人各执一辞,但其实你们发现没——
他们纠结的点,是同一个。
那就是——
《大鱼海棠》的剧情,有点违背常人逻辑。
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我也去看了《大鱼海棠》。
看完后,机叔我却得到了……
第三种理解!
(对,我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科科)
那两位,太专注于表面,完全没get到故事的深意。
而机叔觉得,故事只是皮表,深处隐藏的某种东西,才值得探讨。
这种东西我们称为,性焦虑。
整部影片,通过一个外来者在内部势力的帮助下、抵抗强势女性主导的母系神话社会的故事,表达了作者内心的彷徨和挣扎。
那些看似前后不搭的支线,在这种逻辑下,变得无懈可击。
首先,整个神话世界,其实是个母系社会。
里面最主要的建筑,福建土楼,也是一个女性生殖器的符号。
许多神话故事里的宫殿,都是高耸如云的男性生殖器象征,而这里却是女性的。
再看人物。
无论是打开海天之门的湫奶奶。
还是化身凤凰的椿奶奶。
以及掌管灵魂的两个婆婆,清一色都是女性。
其他许多拥有超强法力的人,也都是女性。
即便是男性如赤松子、句芒、鹿神等人,也都有着去男性化的特征。
你肯定说,这哪算!现在二次元抖寨样!
别急,听机叔往下说。
接着剖析人物关系。
这个世界里,唯一有直接性关系的角色,只有两对。
那就是椿的父母和椿的祖父母。
而且,椿的父亲只在开始时露了一面。
之后的剧情里,这个父亲就缺失了。
完全是母亲凤在主导椿的命运。
而我们知道,凤凰里的凤,其实是雄性。
因为名字中蕴含着超越性别的力量。
也暗示出母亲强势的形象。
再来看祖父母。
祖母在片中,就是一只凤凰。
她巨大的身形盘踞在院落的树上,树显然处于弱势地位。
而祖父去世后,也化身为一棵树。
从这两对人的关系不难发现,女性是绝对的主导者。
男性要么是缺失了,要么就是某种依附者。
在这样的家庭和社会环境下,椿的性意识,其实是被压抑着的。
直到她,在人间遇见了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椿在性意识方面的首次觉醒。
因为整部影片,只有鹏,才会赤裸上身到水中和海豚嬉戏。
椿眨眼间就爱上他,并不是毫无理由的中二表现。
当一个少女,首次被一种雄性的魅力所吸引时,她很难戒掉。
所以当鹏为了救她而死。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把他救活。
与其说她要救活一个人,不如说她要复活一种雄性的魅力。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神话世界里的其他海豚都没有角。
而鹏化身而成的鲲,头上却有角。
这个角,就是男性性征的残留。
因为你会看到,它随着鲲年龄的增大而增大(是的,他在发育……)。
椿对鲲的爱慕,也日渐加深。
雄起,本来没啥。
但在这个女性主导的世界里,就不一样了。
雄性力量的觉醒,代表了冲突与危机。
整个母系世界,因为鲲的到来,开始崩塌。
这里的人,视鲲为不祥之物。
因为椿内心被唤醒的性意识,让全族人意识到——
这个鲲,给女性主导权带来了毁灭性的威胁。
再看看其他人物。
在这个世界里,性是被压抑的对象。
找男声配音的女性灵婆,是极度压抑的代表。
她从不表现自己的欲望。
导致自己看上去毫无性征。
而另一个灵魂掌管者鼠婆,却是这个世界里,第二个拥有性意识的人。
她看到异性后,会失态。(看到湫,就邀请他共舞。)
而且她对男性生殖器,也存在恋物情结。
正是这个人,最终用手段拿到了鹏的号角。
而这个号角,就是鹏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男性性征残留。
鼠婆拿到这个信物后,说——
只有拿到这个,才能穿越海天之门。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真正性觉醒的人,才能摆脱这个母系社会的束缚。
所以,在她最后逃脱时,她完成了变身。
她变成了理想中的自己,一个妖娆的女人。
一个在男性世界看来,拥有十足性魅力的女人。
然而这个“女人”,在神界却是看管“污秽之所”的。
可想而知,这个母系社会对待性的态度,和对待男性的态度差不多。
通过对男性和性的极度压制,来完成强势女性的统治目的。
不过,椿却成了例外。
在性懵懂的转型阶段,她被人间的男性魅力俘获了。
(这里也暗合了为什么椿的母亲凤,会对“7日人间考察”的椿那么再三叮嘱、忧心忡忡。因为从电影里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安全无比的包团旅游项目。)
并决定为此付出一切。
影片用了一处细节来暗示她的转型。
在前往灵婆住处的夜晚,椿拿了盆开放的花。
然后把它放在廊桥上。
这个动作,代表了花季少女,告别了过去的自己。
正式进入了成人阶段。
如果说去人间游历的仪式,是这个社会施加给她的成人礼。
那么这个放花盆的行为,更像是她给自己的成人礼。
春华秋实。
告别了花,就会迎来果实。
而后,我们就看到了影片的真正主角。
主创内心深处的化身——湫,正在采摘果实。
为何说湫是主创化身呢?
因为这个人物内心深处,渴望别人肯定自己的男性魅力。
但在这样的世界里,他是一个被半阉割的男性。
于是整部电影里,他都希望自己成为鲲/鹏。
因为鲲/鹏,拥有他被压抑的那种东西。
首先,鲲这个名字,是由湫起的。
其次,鲲能回到人间,也是湫完成的。
湫是一个渴望权力的人。
他希望一个男性,也能主导这个神话世界的秩序。
所以他会拿起奶奶的那根权杖,打开海天之门。
他更期望,椿这样的少女能够喜欢上她,被他的男性魅力所征服。
他同时也嫉妒,来自人间的鲲/鹏,拥有这种魅力。
于是他试图通过将自己融入鲲的体内,完成男性意识的觉醒。
之前我们说过,要回到人间,需要一个信物。
某种男性的性征物。
湫把自己全部的男性魅力,注入了鲲体内。
正是借着湫的男性“信物”,鲲和椿回到了人间。
回到人间就ok了吗?
不!之后的鲲/鹏,在男性性征方面……
也!是!缺!失!的!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湫身上缺失的那部分,无法在鹏的化身上再现。
所以,整部电影的真正主角,其实是湫。
最后被复活的,也是湫。
这个在母系社会里,受到强势女性压抑的男性,长期得不到认可。
试图通过这样一次引入男性力量代表物的反抗行为,来完成性觉醒。
可这种反抗,他内心又是犹豫的。
一个细节,暗示了湫藏在勇气外表下的胆怯——
在放生鲲的时候,湫打死了一条咬他的两头蛇。
而两头蛇的典故,出自汉代贾谊的《新书·春秋》。
楚国丞相孙叔敖,小时候打死了一条两头蛇,非常害怕自己的母亲会死,于是半夜向母亲哭诉的故事。
湫杀两头蛇的行为,就是主创通过隐喻的方式,表达了人物对失去母亲、离开母系社会的担忧。
(这个比喻太隐晦,但机叔是什么人!什么看不出来!)
反抗,最终只是把他变成一个去势的男性。
如果说弗洛伊德心理学的神话原型俄狄浦斯,是通过弑父恋母来完成男性人格完型的话。
那么《大鱼海棠》,更像是一个反俄狄浦斯的人物,他通过弑母恋父,来完成性别压抑的解放。
所以,别再说《大鱼海棠》幼稚了,那只是因为你,太阳光、太阳刚了。
以后,思考问题不要停在表面。
只要想不通,就多往下想想,一定对。
你也别说,好好的一部国产动画,干嘛搞得那么暗喻、那么累。
要知道,徒有其表的电影,从来很难成为佳片。
中国的传统视觉艺术,无论是绘画、园林设计,都喜欢讲求“曲径通幽”。
因为我们相信,真正的美,在于发现。
真正有内涵的国片,也不仅仅只带来简单的思考,反而会像覆盖了一层看不穿的膜,等你去发现。
揭下外面那层精心设计的膜,美,才会蜕变新生,露出那张……
如椿一般,青春美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