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覆盖了红梅。
淮子琢的静贤居前院里,那棵腊梅犹外茂盛。引了好几个小侍女来瞧。墨竹说过两回,淮子琢让她宽心,美好的东西大家都喜爱,实乃人之常情。
傍晚,淮子琢看书看的眼睛有些泛酸。到外头散散步,没见着墨竹,只自己披了披风轻手轻脚赏赏梅去。
大家都议论,今年梅花竟盛开的如此灿烂。往年最多不痛不痒开了几朵,哪有眼下这盛景,来的拥簇。她虽喜欢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腊梅孤傲清洁,她也是爱慕。左右流连其中...直到黄昏后。
‘嗒嗒!’两声,她猛地一惊。回头在梅花树后,一个妇人倚在静贤居门外,朝里伸了半个头,左右瞧。
“你是谁?!”好奇心驱使她上前。
妇人回头,先是一愣,随即做了个手指捂嘴的动作,猫着身子小声道:“别怕,别怕,华儿只是无聊来寻你玩会儿!”
妇人落云鬓系着一缕金丝带,五官端正虽皱纹横生,但不难看出年轻时绝美的容颜。一身朱砂红袄子的绵帛内衬罩着墨绿真丝袄子外袍,肩上披着银色短裘毛。
这上好的丝质一瞧便知价值不菲。淮子琢掐算此人身份,绝非普通侍女。她本意不愿多啰嗦,免得麻烦。
谁料妇人满脸委屈,走到她跟前小声问起:“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
还未问的全,一双清澈的眸子就蓄满了泪水,哗啦啦流了下来。
淮子琢一下慌了神,这梨花带雨...她也是头次遇见,着实也无力招架。
唯有无奈摇了摇头,夜风急。她将妇人掺进堂屋火炉旁,安置坐了下。
“将军府森严,你如何进来?”淮子琢好奇问眼前妇人。
“走着,走着就进来了。”妇人想了想:“好多人说,说今年腊梅开的漂亮,华儿就找到这儿啦。”
妇人神采飞扬,说话间手舞足蹈。
她详细端详妇人一番,虽然穿着打扮正常,可行为举止却略显幼稚。当下深聊两句,也就知道了。妇人智力低于常人,严格来算是个病人。
“都说将军娶了个天仙的媳妇,华儿好奇,来看看。”妇人满意点头:“现在华儿确定了,传言是真的,你长的很漂亮,叫华儿说,比那腊梅还要好看!”
妇人直勾勾盯着淮子琢,夸的很认真,神情就像个孩童一样。
淮子琢神色一滞,如此被人盯着瞧也是头一次。倒有些不好意思。
“将军老是打仗,华儿无聊死了,往后可不可以来这玩?”妇人又问。
“可以,不过得走正门,进来时得敲门。”淮子琢为她倒了杯茶。
“那南番蛮子可野蛮了,这次不知道将军打不打的赢,华儿想与竹丫头赌一把,可她不理我!”
“华儿瞧着,你比竹丫头好说话,你定然同意的,对了,你叫什么?”妇人笑着问道。
“漾漾,你叫我漾漾吧。”淮子琢微笑看着妇人:“对了,瞧您年纪比漾漾大,不知该如何称呼?”
“漾漾...”妇人重复呢喃一遍:“你叫我华子吧,我母亲便是这样唤我。”
淮子琢失笑起,真挚道:“华婶子可好?您年长些,晚辈唤您一声婶子。”
妇人低头沉思,片刻笑着点头。
“婶子可是这将军府的人?”淮子琢想起荣灿说过的一句话,诺大将军府随她意,可只有北居有个地儿,她不能去。华居...而眼前妇人自称华儿。淮子琢撅眉。
“华儿不知道,以前华儿不住这,后来才来这,这很漂亮,什么都好就是无聊没人玩。”妇人垂眸,满是委屈。
“总归漾漾一人也无聊,婶子往后想来便来罢。”独居的女人最为可怜,自己尚有兴趣可打发时辰,若是不识字,恐自己也是度日如年。
“好耶!”妇人高兴的蹦蹦跳跳,朝她靠近搂住了她。淡淡腊梅香气萦绕,想来也是在腊梅树中逗留了许久才寻来了这。
淮子琢撅眉:“婶子可记得来的路?我寻个丫头送您回去罢。这般消失了,我担心...”
“我记得...漾漾别惊动了旁人,不然她们将华儿看的牢...以后出门就不容易了。”
荣华一颦一笑都天真灿烂,叫人难不喜。只是智力低下,又让人难免心生惋惜。荣华原本也是个聪慧人儿,只是因为一场意外导致了如今这副模样。满府里荣华就是个特别的存在,荣灿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除了侍女,与几个贴身护将谁也不知荣华的存在。
就连孟旭萍也是才知晓不久,不过孟旭萍对荣华很是恭敬,荣华见惯了众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反而对淮子琢更贴近。
掌灯时分,荣华才肯回去,正如来时一般,悄悄咪咪的。
淮子琢不放心荣华一人回去,只得偷偷摸摸跟在后头。直到看到荣华进了华居才折返。
此刻华居灯火通明,几个侍女愁眉苦脸。见荣华来,赶紧一拥上前,小心翼翼询问着。余下的人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并无受伤,才心安。
墨竹晓得了荣华回来,也是赶忙来。开了门,先生冷眼瞧了俩跪在地上的侍女。墨竹身后跟了俩人,眼瞧着就要将跪地上俩小侍女带走,荣华一把搂着俩人。
“夫人请起,地上凉气重,仔细伤了。”墨竹对荣华的态度也是恭敬疏远。
荣华偏偏不让,她护着俩个丫头,墨竹也没办法。只得再三叮嘱:“你俩听好了,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将军府就容不下你二人了。莫说将军府,满寒玗谁能要这种玩忽职守的婢女?眼下年关,我也大惩小戒,你俩月奉减半!”
“是,谢姑娘宽容处理!”二人感激扶手叩恩。
扣些银子不打紧,荣华向来手松。她二人近身,只要荣华高兴,什么都肯赏赐。
一路上,雪水化了些。淮子琢摸黑,摸了许久才回静贤居。等到了,鞋袜都潮湿了大半。她冷的打颤,看着火炉半晌才缓过神。
她想的出了神,将军的家族应该都在京中。怎么这还收了个婶子...瞧着年纪,也不太大。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睡了。
这两日,艳阳高照。
荣灿书房的宣纸又换了一批。墨竹初次见她画得荷花,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
淮子琢最喜欢荷花,从最初的形态到现在的意态。神形俱似,她也诧异。
“墨竹见过荷花?”
说起来,她还不了解墨竹。但是,北方人,应该没见过这花。瞧墨竹这神色,想来是见过的。她便好奇了。
墨竹半晌淡淡一笑:“回小姐,前段时间,孟小姐来寻将军时带过两支。可惜,路程太久,那花儿已经失了水色,成了干花。又因为颠簸,碎了几片...完全不能同淮小姐的画儿比。”
淮子琢的荷花图,盛开的灿烂。的确,见过之人都钦佩。
她本着习惯的口气,正打算让墨竹拿去售卖,不由一愣,这将军府不好如此随意。
谁知,墨竹拿出一袋银子。
“府里每人每月都有例银,这个月的月银下来了。将军说了,小姐若是不够尽管到账房提。”墨竹将银子收到化妆柜底下小抽屉里。
又拿了几样文墨出来添置下。
淮子琢笑道:“多谢...我瞧你好像挺喜欢荷花,若不嫌弃,这画儿就赠予墨竹。”
墨竹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晌接了下画感激一笑:“淮小姐客气,这画精美绝伦,墨竹会小心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