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十月五日 星期二 晴
上午,我看小杜呲个大白牙在我眼前晃,我说“你那么高大个子,别晃倒了砸着我。”
他还偏故意气我,说“你别惹我啊?想不想学手艺了?你不用我给你美言几句啊?”
我说“那你先教我点啥呗!”
他哈哈大笑“我教你个六啊!你三叔还没说收没收你当学徒呢!再说,学艺就是偷艺,你悟性高就学的快点,没那偷艺的本事,我看还是回学校的好,还有老师教!”
我无语了。妈的!我心里暗暗说,不用你嘚瑟,等我有一天一定超过你!
我还是忍住没发任何的脾气,我没有那个资格,我知道自己啥地位。
我还要谦卑的匍匐在地上。
我故意挤出一点笑,“那我问你桌上的几样药都是干啥用的呗!”
小杜还是那死出:“你着什么急啊?刚来几天就想啥都懂,我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用眼睛看,好不?”
我彻底要崩溃了。
我一转身,就跨到小姑理发店那屋里去了,路过在牙椅上坐着的三婶,她面无表情的扭头看着窗外的街角,似乎看一眼,就有人来看牙一样。
可是,往往用他们的话说:没活儿!
“没活儿”就是没有患者来,没挣到钱的意思。这几个字我这几天总听到,小姑也长长把没有人来理发的空闲时光称为“没活儿”。
我记得我们村里把农闲才叫“没活儿”的!
看来,手艺人也是把自己和劳动人民紧紧联系在一起了。用一句简单的“活儿”,把自己定位在一个社会的底层上。
小姑也不太守铺(pu),没有顾客来理发的时候,她很少在店里呆着。听三婶说,去和她一帮朋友打麻将了。我还不会玩那玩意,可能是挺好玩的,不然,她咋总去玩呢?
小姑有一个小徒弟。就是我第一天来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她叫温霞。
她也是今年才初中毕业的,按理比我小三岁。她长的可真是漂亮,好像我高中女生里没有那么漂亮的。或许,我那时候也没有好好的看她们长什么样吧?尽知道瞎学还没考上大学。
温霞来这和小姑学美发有一个多月了,她自己说她挺笨的,手也笨,嘴也笨。但是,她这几天好像和我混熟了,总在小姑走了,大家都走了之后还和我聊一会儿天。
今天,她说要拿我练手,先是给我用洗发水洗了头发,那东西真是好!头发真的清爽和飘逸,而且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她在给我梳理头发的时候,我通过眼前的大镜子看她就不用那么偷偷摸摸的了,我甚至看到了她鼻尖下有些许的若隐若现的青色绒毛,像我最初长出来的胡子。
她说你看墙上的图片,你喜欢郭富城的头型呢还是林志颖的?我说:我要刘德华的?她说:你没长那样的脸。然后就咯咯的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很好看。
我问她,你咋不上高中呢?
她说:不告诉你。
我想她一定有秘密,这么漂亮的女孩可能是处对象了吧?
我没深问,问了不好吧!也不关我的事。
关我的事是什么呢?是有意思的吧。刚才,我在写这篇日记开头的时候,看到纸糊的墙角处有哗啦啦掉土粒的声音,我一看,那糊墙的纸在波浪样的动。哈哈,我知道了,在墙和纸的夹层里一只老鼠在往上爬呢!
我知道这屋里的老鼠多,每天我睡觉的时候,我头顶上的纸棚上就变成了老鼠的操场,我是听着它们的奔跑声和撕咬声入睡的。
我还听到小杜和我说过,有一天他喝多了酒,在牙所里住,睡到正迷糊,感到耳朵痒,一抓挠,手里就抓到了一只老鼠,随手丢到地上,打灯一看,耳垂上哗哗流血。
我不知道他说的有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我想可能是真的。
我从抽屉里找到一颗大钉子,有十公分。然后又从托盘里拿来最沉实的一个大的拔牙钳子。我看准了纸糊下突起的一个包,突然一钉子下去,哈哈,那老鼠只有蹬腿吱吱叫的份了,我随后就上了钳子,啪啪几下就把它订在了墙上。
现在我看它也不动了,可能失血过多死了吧。
可是,棚顶的老鼠还在跑,我就没办法了,希望不要突然垮塌了,落到我脸上吧!
困了,不写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