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虎: 家乡的桃园
到了山西的运城(关公故里),沿着209国道往北50公里左右,有个文化名镇(通化镇),那里是初唐四杰之一(王勃)的故里。再往东走5公里左右就可以看到路边有一个30米高的造纸厂烟囱,那个村叫“东孝原”。那里是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栽桃最早的乡村之一,是桃的家乡、桃的基地。据说古时曾经出了个孝子而得“孝原”之名,后来又分成东、西孝原,1985年村里开始大力发展桃树并形成规模。
当时那条公路两边地里全是桃树,品种繁多、姹紫嫣红、桃香溢人。路边有饭店、小卖部、象棋摊、凉粉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些熟悉的脸庞、抬杠的叫嚣声随风飘荡……
我父亲的桃园就在那个造纸厂烟囱西边不远的地方,那时我也经常去父亲的桃园玩耍,吃桃看园子。父亲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很能吃苦,为了我们弟兄四个,他平时生活节俭,只吸旱烟,很象美术画上的农民形象。当时全村发展桃树谁都不知道栽什么品种好,碰到啥桃树苗就栽啥,父亲栽了早熟品种,一熟就软,辛苦一年卖不了多钱。我们心疼父亲但还是常埋怨他白受苦,几年后无耐之下截枝换了品种,前几年树体老化就拔掉了,但那时父亲和周围的桃园确实红火了好几年,也是我对桃树感情最深的几年……
桃农“苦”,最苦的是给桃树打药。当时都用人背小药机,水又不方便,打一次药有时需要两三天,弄不好还会中暑、中毒。打一桶药下来,浑身是汗水和药味,就象在药水里泡过一样,但为了桃能长好,农民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桃农“愁”,最愁的是给桃树浇水。由于桃树浇水季节性明显,必须按时浇,周围只有一个水井桃园又集中,所以白天晚上都有人浇。记得有一次井坏了,大家在造纸厂引水从路两边的树沟里流过,然后用水泵抽水,用的电还是自己用铁丝挂在高压线上,非常危险。等到父亲浇水,正好轮到晚上,还下着小雨,半夜我累得跑回去吃饭,父亲一个人黑灯瞎火不知怎么浇完地、关电源……
桃农“累”,最累的是给桃树锄地,刚浇完地太湿不能锄,晚了又太干不好锄,所以锄地最佳时间就是两天左右。有的桃农地块多,锄完这边那边就干了,所以浇水后的锄地几乎是全家人出动,有时中午都不回家吃饭。
桃农“忙”,最忙的是卖桃的那些日子。每天桃农早早起来到中介“信息部”等客商的车来了发箱子,领了箱子以后又招集亲朋好友摘桃、装桃、运桃、验货上车,吃饭时都浑身无力,吃完还要出售剩下的次品桃。客商有规格标准,所以桃园需要好多次才能摘完。有时摘桃逢上下雨,可怜的桃农穿雨衣摘桃,客商借故敲果农竹杠,压价退货。现在桃农更忙,因为多了两道工序:桃花授粉、果实套袋。根本忙不过来,还得雇人。
桃农“哀”,最哀痛的是桃花冻了和冰雹灾害。桃花开时最怕寒流,一冻桃就没了,还得照样投资。下了冰雹,一年就算白忙乎了。
桃农“怕”,最怕的是桃掉价。一掉价,桃就乱扔、胡卖。卖桃钱还不如给别人打工,还劳心受怕的,找谁喊冤去?
桃农“喜”,最喜的是桃卖完了的时刻。一年的收入进了腰包,划算着今年盖新房,明年给娃娶媳妇……财来财又去!
桃农“美”,最美的是桃花盛开的时刻……
桃农“甜”,最“甜”的是牙齿不好却能咬下又软又甜熟透了的桃……
光阴如梭、岁月如歌,当年桃农的苦日子现在虽然有了许多改善,耕作条件和工具虽然有了很大的改进,但毕竟还是没有逃脱悲苦的命运。“脸朝黄土背朝天,每天穿梭桃树间,一夜寒流皆可怜,一次冰雹全完蛋”。何况现在农药、化肥、浇水等投资比以前高了几倍,桃价格却不长还退,农民今天笑、明天哭,桃农的苦和累、哀和愁又有几人能关心?桃农的伤和痛、喜与悲,又有几人来过问?
如今,村里的桃园大部分都更新换代了,周围邻村也栽植不少了,父亲当年的桃树早已不在了,那条当年最热闹繁华的公路也换了人间,那些熟悉的脸庞也在改变。但每当我坐车路过此地都会朝那里多望几眼,仿佛还能看见桃树地里父母的身影、父母当年和我忙碌的闪现,每当我站在父亲的桃树地边,总想在地头多待一会,仿佛还能闻到父亲桃园传出的桃香不断,还能看到当年这里下棋争吵的场面以及那些永远抹不去的熟悉容颜……
2017年5月6日 写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