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我闺蜜生日,她在一个酒吧里庆祝。我遇见了他。我今年32岁了,早已过了如花那般的纯真年纪。看见他时,并没有太多感觉,可是他却说他看到了曾经的我。
那晚他开车送我回家,我吐得无半点形象可言,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不会喝酒。他用很多纸巾为我擦拭呕吐物,还把自己最心爱的衣服披在我的肩上送我上楼。
我总觉得他是头大色狼。趁半清醒之际甩开他直奔上楼。虽然踉跄,但他的确没有继续“打主意”。
第二天,他开车到我家楼下,说要送我上班。我婉拒了他。他说我想追你。我说对不起,已名花有主。谎言打破时令我有点惭愧,他说我了解你的所有。
当时,我仿佛看到天边的一点点微光。
很明媚。
“你非要我说出我不喜欢你的实情吗?”我态度冷冽起来。
说真的,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曾经我谈过五十场恋爱。我的初恋是小学时的同桌,那时候好清纯,以为一句我爱你抵过无数的沧桑悲凉。
随后几年的风流史都懒得一一细说,坚持不到一星期的花样式男友在我身上屡见不鲜。我就像是一个绣球,抛到谁,就和谁共同出演。或许是在学校扮演一个天真无邪的娇宠宝贝;或许是在餐厅扮演一个乖巧可爱的贤淑女友;或许是在床上扮演一个风情万种的成熟少妇......我天生是个演员,能非常迅速地进入角色,并且乐此不疲地进行表演。我很快乐,很享受这些人带给我的金钱,荣誉,以及心底干枯不已的虚荣感。
可是一过30,我累了。
我发现这一路下来,我快迷失自己了。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他每天都来我楼下说要送我上班,我每天都婉拒着说不用麻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
33岁生日,他说要给我个惊喜。他像个小孩子,用黑色的布蒙住我的双眼,轻轻地把我推进一个房间。其实我心里挺温暖的,我有种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知足。
我真的是个坏女人。
灯被点亮,他摘下眼睛上的黑布,周围黑压压一片,天,都是人!
他的亲朋好友,都在这个巨大的房间里鼓掌欢呼,继而期待地看着我们。窗外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烟花弹升到空中,在一瞬间爆炸了,那爆炸的烟花仿佛是一颗美丽的莲花在空中绽开了花瓣,这时,一颗颗烟花又从烟花筒中喷发,像无数明亮而璀璨的流星。他拉起我的手,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最爱的女人,这是我最想娶的女人。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惊喜来得太突然,我怕天一黑,就会结束这场华丽的盛宴。
我宁肯,还在说你好时,就转身说再见。
哪怕,只有一秒。
他太懂我了,在我耳边说道:别怕,这将是一生。
此时此刻,我拥住了他,谢谢你,即使是谎言。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此后,他还是“名正言顺”地到我家楼下,我会给他一份早餐,继续委婉地拒绝。
是的,我不爱他,所以不能害了他。
他也已经是48岁的中老年人了。
闺蜜问我:为什么不考虑一下?
我说:愿此生不辜负,愿笑着终老。
她说:与你结婚的,不一定是最爱的,但一定是合适的。
我说:我不合适所有人。
万千岸花我都采过,一棵枯老野草怎会轻易停留?
我从未邀请他上楼坐坐。
他的衣服还压在柜子最深那头。
父亲身体不好,突发疾病的那个晚上我急得发疯,总有一处伤痛在透支着我的顽强。父亲越来越不行了。
我无助地哭,没日没夜。
他亦着急,向我请求意见是否愿意把父亲送往国外治疗,母亲跟随照顾。医药费由他全权承担。
我点头答应,我知道我逃不过他的坚持。
父亲病情好转,我有了昔日的光芒。
他说我的笑容是他努力的目标。
两年了,楼下的地面都有了车胎的凹痕,小区的阿旺与他熟络地蹭着皮鞋,邻居们都亲切地与他打招呼,他认识了我身边所有人。
却从不强求让我好好认识一下他。
他是个好男人。他离过婚,有两个孩子。
他说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场电影。谢幕之后便是新的开始。故事都有结局,看者频繁不断,亦如匆匆过客,而扮演者即是生活中的主角,就算代入情感,也有全身而退的时候。
所以我的过去便是一缕烟,飘过,就如同消失。
我很庆幸能遇到他,我很庆幸这三年我不孤单。
内心的依靠仿佛根深蒂固,无法拔除。
明天是他与我相识三周年的纪念日。和闺蜜说不好意思打算唯一一次缺席。闺蜜笑得花枝乱颤:就怕你不缺席。
我脸上的红晕遮挡不住。
三年来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约他:明天来我家坐坐吧。
他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拉拉扯扯地不肯挂断电话。
无奈下我开玩笑地说手机快没电先不聊。
他才恋恋不舍地和我说不见不散。
一晚上我都失眠。好久没有那么轻松过了。
我回到了从前。想起上学第二天能与同桌玩笑嬉戏的场景,那种抑制不住兴奋的少女心蓬勃而发,就这样填补着明日的光辉。
是的,我想告诉他,我愿意嫁给他。
从此以后,家里的钥匙,他也将有一把。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干净屋子,在厨房忙活大半天,等待他的到来。
九点,十点,十一点......
他迟到了。
也没有来电话。
楼下熟悉的车辆也未出现。
我有点心急,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会是这样的。
如果他是骗我的,那这三年......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叮铃铃......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突然响起。
您好,请问是黎女士吗?
我是。你是?
我是北京谦信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陈甫先生死前有立下遗嘱,将其所有财产都遗留给您。如果您最近有时间的话,我想亲自拜访......
......
......
我挂断电话,后面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
脑海中就几个字:“他死了”?
在开什么玩笑呢,他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
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他总是这样制造“浪漫”,我才不信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窝在沙发里,我的门铃响了无数次,我也充耳不闻。
他真的死了,在来我家的路上闯了红灯,被撞死了。
我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他怎么可以那么傻。
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我还没有告诉心底的小秘密呢,我要嫁给你,你听到没有!
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无论我摊开还是握紧,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点一滴流逝。而这,使死亡显得多么卑劣。
在辗转的深夜,寂寞似雪崩一样呈起来袭,似冬天的冻一样,能把整个人吃掉,这时,想他想得肝胆欲裂,起坐不宁,都不能再见他一面。我心痛地无法呼吸。现在又要背负自己的行李,帮自己挨过一关又一关,延续自己的生命轨迹。
我还活着,心已枯萎。
愿来生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