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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渣男前任一起穿了
登记结婚那天,我发现男友出轨了。
我们双双穿越到了古代。
太好了!
毕竟我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
他一个刚入仕的新科探花想见我也挺不容易的。
即便是顺手捡的小护卫也比他好看多了。
敢欺负我的人?
砸了你的府邸!
家国有难,他第一个跳出来让我去和亲。
却被皇兄一怒踢出了京都。
风雪夜红妆护城,八百里少将救主。
“守护你,是我一生的意义。”
1
我原是豪门千金,在遇到秦风落之前,最拿手的就是花钱。
可惜遇上了秦风落,他当时不过是父亲公司里的小员工,长得倒是丰神俊朗,我一眼就被迷住了。
自此收了性子,不顾父亲反对,与他同甘共苦。
跟秦风落在一起的第五年。
我偷偷买了对戒,终是没忍住向他求了婚。
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结吧。”
登记那日与往常并没多大区别,他只请了半天假,一早就去了公司。
正午刚过就下起了雨,我携着伞接他去民政局。
风雨湮湿了我的黑发,恰巧电梯坏了,只好走楼梯。
快走到时,听见一阵女子的娇笑。
“你下午不是要登记吗?这算什么?最后的单身狂欢?”
我脚下一顿,昏暗的楼道里响起熟悉的嗓音。
“都五年了,早腻了,哪有你润?”
随后凌乱交织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我浑身冰凉,如坠冰川。
毁天灭地般的惊雷响起,白光闪过的刹那,将一切污秽浮白。
闭眼前,我看到他略带惊愕的脸,再度睁眼,已在宋国。
2
也好,此后不必再为秦风落忧神了。
长公主的身份让我恍惚回到了没认识秦风落前。
不是去集市购物,便是与京都达官贵人的女眷饮茶赏花,小日子有滋有味。
每过一日,就愈发觉得前世的自己愚钝,竟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这神仙一般的日子。
听闻新科的探花郎生得样貌堂堂,我远远看过一眼,才知道原来他也穿越了。
秦风落似也看到了我,眼神在我身上顿了顿,神色毫无波澜。
“没想到,你成了长公主。”
我咀嚼着京都时下最流行的蛋黄酥丸子,点了点头。
“宋洛禾,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以另一种形势重新开始了,希望以后……”
听到这话,急得我囫囵将嘴里的丸子吞下。
“咳咳咳,你放心,咱俩以后就当不认识,我绝对绝对不会缠着你。”
他挑了挑眉,神色略带诧异,片刻后才沉声道:“那便好。”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我,自然是不想再有什么瓜葛。
我心中大喜,此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3
回府的路上打了个盹,却被轿外一阵叫骂惊醒。
“谁啊?”
“像是个乞丐,偷了铺主人的包子,一群人正围着他打呢。”
我撩开帘子一看,众人围着个瘦弱的少年拳打脚踢,那少年也不挡,只顾着啃手上偷来的包子。
“住手!”
我一阵怒喝,众人当即停了下来。
出行的仪仗和身上华贵的服饰让那群人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是一个包子,你们就想要了他的命吗?”
我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扔在铺子上。
众人退去,我蹲下身子,才惊觉这少年瘦得惊人,几乎是皮包骨头,满身的污泥和血迹。
我从铺子上又拿了几个包子递予他。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骤起微弱的光亮,没有丝毫犹豫,他夺过我手中的包子拼命往嘴里塞。
我还是将他收入了公主府。
沐浴更衣后,我竟差点没认出他。
这少年长得极好看,只是长期没有饭食,瘦得可怕,只怕一阵风就能将他吹翻。
“你叫什么名字?”
“……”
“难不成是个哑巴?”
“……”
“既没有名字,以后就随我姓宋,就叫——宋沉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
少年低了许久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竟是红了双眸,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宋、沉、舟……”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惊喜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我身边正缺一个护卫,以后你就做本公主的贴身护卫。”
“不过你太瘦、太矮了,要多吃点,好好练功,才能好好保护本公主。”
他猩红的双眸骤然亮起一道光:“保护……你。”
4
在公主府养了三年,宋沉舟几乎是换了个人。
他极听话,我当初不过说了句「多吃点,好好练功」,他便一人吃三人的食粮,天没亮就起床练功,三年来从无间断。
进府的时候比我还矮半个头,如今我跳起来也没他高了。
只是这人不爱说话,本想着有个差不多年纪的人在身边能说说话。
到头来,他和房门前的那棵枫树也没什么区别。
闲暇时,我便喜欢逗他。
说要把厨娘黄妈妈的女儿许给他,他气得脸涨红,飞到屋顶上不愿理我。
但我知道,那已是我们最远的距离了。
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这年京都朝堂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刘丞相奉旨亲自督办科考,本是一件平常事,他手下的人却极力奉承,自发写奏折夸赞刘丞相。
秦风落也是其中一员。
我虽不涉及朝堂,但多少会听到些闲言碎语。
说是秦风落极力想找靠山,于是借着这次机会也上了奏表夸奖刘丞相。
可他哪知里面的凶险。
皇兄向来忌惮刘丞相一人之下的权力,只是这老家伙是三朝老臣,在朝中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
无处宣泄的怒意需要出口,找来找去就只有秦风落这个在朝中尚可有可无的人。
秦风落被皇兄一顿斥骂,罚了半年的俸禄,小惩大戒。
我幸灾乐祸之余,却也觉得他有点可怜,这冤大头的锅怎么这么巧就落在了他头上?可见平时做人不能太缺德。
没成想,第二日秦风落就找上了门。
他行过礼后,我支走了下人。
只有我俩是穿越过来的,许多话当着人确实不便。
独宋沉舟不肯,站在我身旁,左手紧紧握着剑,倔得像头驴。
“罢了,他是我的人,你有什么就说吧!”
秦风落微微扬起下巴,那是他面对我时一贯的神情。
“宋洛禾,你真够狠的,三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不是……你自己说让我不要缠着你的啊。”
我一头雾水,这家伙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穿越前的事我没追究,穿越后秉承着他的意思,互不干扰。
怎么忽然就追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莫名其妙。
“你……”
“你什么?”
秦风落长呼一口气,高昂的头颅微微颔下,语气也软了下去。
“洛禾,是我不好,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我们差一点儿就登记了,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我们还是可以在这里结婚。”
“你去向皇上求一道圣旨,你是皇上唯一的妹妹,他那么宠你,一定会答应你的。”
我满头问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原来在他眼里,被未婚妻亲眼目睹他的莺莺燕燕,只是“小意外”。
他甚至以为我会在“小意外”后原谅他,和他重新开始。
到底是他太自信,还是我在他眼里真就这般低贱?
只怕他此次拜访,也不过是见皇兄怒意太盛,刘丞相那儿又投报无门,只好寻上我这位长公主。
有了驸马这个名号,也算给他仕途增了不少裨益。
“洛洛……”
秦风落唤着我的小名,如以前一样想要来牵我的手。
电光火石的刹那,一道剑影闪过,横亘在我和他之间,速度之快,在我二人面前扬起一阵疾风。
我看到锋利的剑身上,倒映出宋沉舟充满杀气的半张脸。
两秒钟后,木桌子轰然倒下。
那一剑着实又快又狠,差一点,秦风落的手就没了。
惊吓过后,秦风落气得站直身子,指着宋沉舟怒喝:
“放肆!你区区一个护卫,竟敢对我拔剑!”
我心里的不悦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一把挥开他指着沉舟的手。
“你才放肆!这里是公主府,区区一个探花郎,安敢在此对我的人不敬?”
秦风落看着我,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咬牙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5
当晚我喝了点酒,有些醉醺醺的。
倒不是为了白天的事,而是想到了我那白白浪费的五年。
宋沉舟在一旁抱着剑,望向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这家伙平日不敢看我,定是以为我醉了,才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看。
我伏在石桌上,望着亭外飘叶的枫树。
秋天又要来了,难怪连晚风都带着凉意。
宋沉舟弯腰给我披上斗篷,我仰起头,这是我们之间离得最近的一次,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他从不离我很远,也从不离我很近。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得极好。
“你知不知道,他是探花,朝廷亲封的员外郎,你若真砍下……”
“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你。”
他说得很认真,眉间微微蹙起。
我醉眼迷离地看着这个男人,他怎么能长得这般好看,鼻梁高高的,剑眉星目,连身材也那么好。
也是,他日日练武,哪会像秦风落那般弱不禁风。
“真好看,若是我遇见的是你就好了。”
他本带着怒意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整个人弹了开来,手足无措下纵身飞上了亭子。
我痴痴地笑了,这家伙还是那么憨,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
6
听闻京都新开了一家食肆,专门做鱼,各式各样的做法一下让它名声大噪。
我向来爱吃鱼,自然要去凑这个热闹的。
食肆热闹非凡,京都人人趋之若鹜,能第一批吃到的自然都是些达官贵人。
秦风落也在其中。
我倒是没什么,沉舟自看见他,眉头就没舒展过,身子绷得紧紧的,吃饭时也要一手拿着剑,时不时瞄两眼他的方向。
这食肆名不虚传,烤鱼、酸菜鱼、刺生……
能想到的鱼的吃法,这里都有。
只是店里的人实在多。
包间早已被订完,虽说是长公主,却也不想用身份压人,只得在大堂享受美味。
“让一让啊!让一让!”
伙计热火朝天地喊着,手里端着一大碗刚出炉的鱼汤。
食肆太过拥挤,鱼汤整碗洒下来时,我分明看见秦风落站在那伙计的身后。
滚烫的鱼汤并未如预料中顶头而泻,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我整个人瞬间被这黑影笼罩。
扭头一看,果然是沉舟这个傻小子。
他紧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成锋利的线条,整张脸因为难忍的剧痛而变得惨白。
可他愣是一声也没吭。
“沉舟!”
我大惊失色,绕到他身后,才看见他背上全是滚烫的鱼汤,正滋滋冒着白烟。
我让伙计取来剪刀,将背上的衣料剪去。
滚烫的鱼汤让他整个背部瞬间长满水泡,有些地方的皮肤也被烫得起皮,大片的红色烫伤,让我头皮发麻,瞬间失去了理智。
7
我假称受了风寒,将宫里最好的太医请出宫给沉舟治疗。
太医说他并无什么大碍,配了药方,又交代了些事项,方才走人。
我哭着骂他傻,他却笑着说:“万幸不是你。”
沉舟是因我而伤,起居饮食皆由我亲自照料,他底子好,恢复得也快。
才半个月就挣扎着要起床练功,被我生生按住了。
他完全恢复那日,我高兴坏了。
寻思着,报仇这事总得带着沉舟去才解恨。
待到了秦府,秦风落早已携着一干下人立在府外等候。
一个六品官员的宅邸能恭迎长公主的到来,已实属荣幸。
若不是为了沉舟,我是不肯来这种腌臜地方的。
他卑躬屈膝地迎我入府,等下人散尽,才另换了一张面孔。
“洛洛,你总算是想通了。”
“你放心,去陛下面前撒个娇,他肯定同意赐婚。”
“到时候我们结了婚,陛下一定重用我,你就呆在家里,我养着你。”
敢情这家伙以为我今天来,是来低头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实是忍不住了:“住口!”
“你几张脸啊?好意思让我去求皇兄赐婚?”
“还养我,用得着你养吗?”
“我又不是傻子,放着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不做,做你这个员外郎的妻子。”
几句话说得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张着嘴呆愣在原地。
想以前,我从来都是顺着他,甚至是卑微的,也难怪他次次见我都这般骄傲。
我爱时,他自然是心中珍宝。
不爱时,他就连路边的阿猫阿狗也不如。
可惜,他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风落别生气,公主说的是气话。”
一声娇笑穿过时空,如那日的雷鸣闪电灌顶而下。
原来她也穿了。
秦风落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眉头微锁:“盼飞,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后面好生待着吗?”
听出他话语中的责怪,女子一开口便带着丝哭腔。
“我听见公主一番话,所以想来劝和劝和。”
我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洛洛,盼飞和我们是一起穿来的,她运气不好成了青楼娘子,我见她可怜,所以暂时安置在府内。你不要误会……”
“停停停。”我无视赵盼飞双手奉上的茶盏,起身站了起来。
“别说些无关紧要的,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些,我只问你,你把我护卫烫伤,这事怎么算?”
“呵,我当你是转性了,原来今日上门是为了给他讨公道。”秦风落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区区一个护卫,还想我跟他赔不是?”
若不是沉舟,那日被烫伤的是我,分明是秦风落见我不肯向皇兄求赐婚,就想借机报复。
睚眦必报,捧高踩低,我越看他越恶心。
恐怕是文明社会不敢显露,到了这里,却把他那一窝黑心烂肠都掏出来看了个明白。
我猛地一挥手,赵盼飞手中的茶盏被掀翻,滚烫的茶水四溅,大多泼在了她的手上,零星砸在她的脖子上。
赵盼飞惊叫一声摔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整个手背和脖子上的小片肌肤霎时间一片绯红。
“疼……疼死了……你这个贱人!难怪风落不要你,你活该!你……”
话未说完,沉舟锋利的剑已悬在她的脖子上。
“不许对公主无礼。”
他说得认真,眸子里透着杀意,赵盼飞吓得一动不敢动,匍匐在地,黑丝凌乱遮住她惊恐的半张小脸。
秦风落慌忙扶起赵盼飞,一脸心疼地握着她的手。
“宋洛禾!你太过分了!”
我双手环胸,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心疼得满心满眼都是她。
倒是配得很。
“过分吗?区区一个青楼女子,你还想让我这个长公主赔不是?”
“你……”
秦风落没想到我会用他的话堵他的嘴,气得浑身颤抖。
赵盼飞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抽泣着劝道:“风落,算了。她是长公主。”
“长公主?长公主就了不起吗?”
“长公主就是了不起,有种你去府衙告我啊!”我一边踱步,一边将眼见之物砸个稀烂,“告也要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我手指一松,最后一件完整的陶瓷花瓶也碎了一地。
“沉舟,你可有看见?”
沉舟轻笑道:“不曾看见。”
“你……”
秦风落正欲向前,被沉舟的利剑止住。
他再气也不敢发作,沉舟的剑,向来不怕沾血。
我看了看一地的狼藉,一片心满意足,拍了拍沉舟的肩膀:“沉舟,我们走。”
“哦对了,欢迎秦员外来告我。”
沉舟收了剑,在一地狼藉中与我大摇大摆走出秦府。
8
才走到公主府门口,就撞见了宫里的王公公。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我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北夷蠢蠢欲动,仗着秋收粮草丰足,屡屡在边境试探。
天下久不起战事,朝堂上向来文官多,武将少,唯一能出来扛旗子的也就只有白老将军了。
皇兄想必是想拉拢白老将军,才会将我赐婚给将军之子白羽。
早在那日秋来叶落的木亭里,我便有预感。
只是——
我望着身旁俊朗的男人,心房剧烈地跳动着。
幸好我未表明心迹,不然就连累他了。
长公主虽然尊贵,却哪里比得上大宋山河?
片刻后,我缓缓松开他的手,接过圣旨。
“皇兄的旨意,我都明白。”
近来夜里,我总是辗转反侧。
今晚,窗外熟悉的人影也不在了。
沉舟……是不是生气了?
气我没有拒绝。
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屋外候着,我睡着前,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心中便也多了几分安稳。
如今忽然看不见,心中更是烦闷焦躁。
翌日一早,他倒是如往常一样在门口练剑。
我有些生气,闷闷地问他昨晚去哪儿了。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处理个麻烦。”
麻烦?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丫鬟英儿就急冲冲跑了过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白老将军的儿子昨晚从百花楼喝完酒回去,在路上不知被谁给打了一顿,怕是几个月起不了身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麻烦”是什么。
抬眸看向沉舟,他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神色依旧。
我和白羽的婚事就安排在下个月,如此一来,婚期怕是要延后了。
英儿走后,我一阵后怕。
“你胆子真不小啊!他可是白老将军的独子,你就这么把人打了?还好月黑风高的,没把你认出来,这要是被人知道,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我不想你难过。”
我原以为自己在他面前伪装的很好,该吃吃该喝喝,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原来,真的关心一个人,是可以一眼透到底的。
“傻子!呆子!冒那么大的风险,这事也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那我便杀了他。”
他说得坚决,没有一丝犹豫,漆黑的眸子一瞬间闪过杀意。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黑色的武衣,红色的发带,那是我前几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当时没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他很喜欢,穿上后就没脱下来过。
9
他就这样忽然消失在我的世界中。
起初,我很是留意白府的动静,生怕哪日府门就挂上了白幔。
好在,一切如常。
比起日日迫近的婚期,我更怕他真的走上无法回头的路。
没想到,比婚期更大的劫难已步步逼近。
秋来天凉,我染上个不大不小的风寒。
皇兄让最好的太医为我诊治,病好后就立马宣我觐见。
寒暄几句后,他聊起了小时候,眼眶不由湿润,言语也变得吞吐起来。
似正要开口说什么,外面的公公进来禀报,说是秦风落求见。
我自然要回避政事,起身走到屏风后。
“秦爱卿急着见孤,所为何事?”
“陛下!如今局势,北夷屡屡进犯,南蛮也在边境召集大军,伺机而动,只待我军大败,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瓜分我宋国的疆土啊!”
“这些,孤都知道,可我朝能用的武将不多,白将军老了,年轻的军士里,也没几个堪用的。”
“请陛下准长公主和亲,以平北夷战事,北夷一旦安稳,南蛮定不敢来犯!”
我心陡然一颤,脑袋嗡嗡作响。
一个女人,即便贵为长公主,无论如何,在这些人眼里也没有自己的权势地位重要。
皇兄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此事,孤自有决断。”
或许,刚刚皇兄几次张口也未说出的话,已由秦风落代说了。
不管他是为了宋国,还是因为恨我,这番话,定然说进了皇兄的心里。
秦风落走后,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之上。
“洛禾……”
他眸中闪过的内疚,让我明白,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皇兄不必多言。”
我努力扬起嘴角,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
我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权利,若不是看在多年的兄妹情分上,他也不必假借“思念”之名,召我入宫,与我促膝长谈。
10
我连日惊夜,睡了醒,醒了睡,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喝了太医配的安神药也没用。
夜间恍惚醒来,忽然看见床边端坐着一个黑影。
这黑影如此熟悉,我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谁。
我紧紧抱着他,他身子猛然僵住,随后亦紧紧抱住了我。
“傻子,你去哪儿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直到泪水洇湿他那件黑色的武衣,他也没有松开手,只是静静抱着我。
吻上去的那一刻,我头脑一片空白。
沉舟顿了顿,呼吸逐渐变得炽热沉重。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失去理智的宋沉舟,就像野兽一样疯狂。
双手抱着他的背,指尖触到他烫伤的疤痕,我禁不住流下泪来。
他却说那是他活着的意义。
一次次冲破,一次次占有。
我流下难捱的泪水,哭着求饶。
直到天边泛白,一夜的狂乱才堪堪止住。
我累得想睡,却怕一闭眼,他又消失不见了。
“公主睡吧,沉舟陪着你。”
他牵着我的手,嗓音异常沙哑。
我点点头,安心地闭上双眼,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11
他骗了我。
我醒来时,沉舟就不见了。
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一场梦。
直到看到手腕上系着的红色发带,那是他生日时,我送给他的发带。
我气得将屋子砸了个稀烂,破碎的陶瓷片划破手背,血蜿蜒着滴落在红色丝带上,融为一体。
沉舟又一次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知道他不会抛弃我,只是气他的不告而别。
我照常与京中女眷往来,只是每每都提不起兴趣,空笑着与人闲扯。
幻想着走出某个府邸时,沉舟还和原时一样靠在车马前,抱着怀里的剑等我。
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我收拾了一番,正打算去弘文那儿。
弘文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与我和皇兄是一母所生,因此关系格外亲厚。
他如今已有十岁,模样生得可人,一见我就扑了过来。
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他,还说皇兄身子不好,想与我择个日子一同进宫面圣。
皇兄暂缓和亲的旨意忽然下来了,又过了一段时日,听闻他最终还是决定与北夷开战。
若赢,我便不必和亲,若输,我就是那个“战利品”。
“皇兄果然还是疼姐姐的。”
“是吗?”我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身为女子本就可怜,若还要用女子换和平,也恐非长远之计。皇兄圣明,定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原理,才痛下决心与北夷一战。”
弘文小大人似的说着,我知道他是为了宽慰我。只是他尚且小,不明白有时候心凉透了,是再也温不起来的。
这段时间里,前线屡战屡胜,每胜一场,我去和亲的命运就浅一分,心情自然跟着好了不少。
听说此次战役能连连获胜,是有位横空出世的将军,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原本也是军中的一名普通士兵,却是天赋异禀,英勇非常。
被白老将军举荐给了皇兄,皇兄封他为镇北将军,带着大宋最英勇的战士,与北夷决战。
捷报屡屡传来,皇兄大喜,封他为镇北侯,只等他班师回朝时,再行册封。
心情难得好了不少,秦风落却来得越来越勤了。
他娶了赵盼飞做妾室,被朝中官员弹劾,娶青楼女子,有损官威,官声一落千丈。
再加上皇兄见到他,便想起曾想用心爱的妹妹换取皇位永固,总不待见他。
一怒之下贬谪出京,即日赴蜀地任职。
他生怕抓不住我这棵救命稻草,没日没夜地跪在公主府外,有时也带着赵盼飞哭天喊地的。
每每让人赶走,第二日又来,苍蝇似的赶不走。
皇兄听了,让他们即刻出京,公主府这才安静下来。
12
“公主,王公公来了。”
皇兄许是愧疚,近日的赏赐越来越多,多到我有些习以为常了。
“哦?又赏了什么?金银珠宝就算了,倒是这狼皮大氅可以多来几件,着实暖和。”
我懒洋洋地卧在长椅上,拍了拍身上盖着的狼皮大氅。
“王公公说陛下急召公主与文亲王入宫面圣。”
我赶忙收拾了,与弘文一同入宫。
见到皇兄时,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药味。
弘文看到他憔悴的面孔,趴在他床边抽泣不止。
“洛禾,你心里恨孤,孤不怪你。”
“孤膝下无子,现已是不中用了,朝中早有人按捺不住,你和弘文万万小心。”
“镇北将军在前线,胜一场,孤便赏你一次,为心中之愧,也为安抚他。独一件狼皮大氅,是他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说是怕你冷着。”
我不敢相信,睁圆双眼问道:“镇北将军……是沉舟?”
皇兄枯瘦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并不回答,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和一道密旨。
“活下去,就知道了。”
我心中虽怨,此时也难免有些难受,接过令牌和密旨,紧紧攥在手中。
有了这令牌,即可号令宫中所有侍卫。
皇兄死后,我秘不发丧。
只说他身体不好,不能上朝,又命弘文在皇宫内侍疾,不得外出。
大军已在回朝途中,只要沉舟带着大军回来,就没人敢生反心。
不安的气氛充斥着整个朝堂,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像是狂风骤雨前诡异的平静。
几日后,果然有人等不及了。
先是上来的奏折越来越多,紧接着就有官员闹着要面圣叩问。
纸终究包不住火。
越来越多的人怀疑圣上驾崩,说我是妖妇,瞒着文武百官,妄想当女帝。
我满不在乎,此刻的皇宫就像是一道高墙,将所有的危险隔绝。
直到大军即将班师的前一日,刘丞相果然耐不住性子了,他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
京都的护城军向来是他管辖,此刻成了指向皇宫最锋利的剑。
皇兄定然是早已预见,才将令牌和秘旨给了我。
刘丞相以肃清妖女为由,率领五千护城军进皇宫,而皇宫内不过区区一千侍卫。
我和弘文在内殿,听着屋外兵戈相接之声,火光将整个天空照得如白昼一般。
13
天阴沉地落下雪来,这是今年的初雪,簌簌地铺了一地,将整个皇宫染白,溅出的鲜血格外殷红。
“你这个妖女,竟敢秘不发丧,妄图篡位!”
我安抚完怀中的弘文,只身走出宫殿,身旁只剩三五个侍卫。
刘丞相一身铠甲,骑在马上,丝毫没有平日文臣儒雅之风,身后是一众护城军。
“贼喊捉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刘丞相一脸风光得意的模样,在马背上俯下身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小妮子,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想的。若说对了,我兴许能饶你一条小命。”
我冷笑一声:“刘丞相若真觉得我要谋反,为何不等明日大军到时再行动?岂不更稳妥。”
“分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挟天子令诸侯也好,亲登龙椅宝座也罢,你为的,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身后熙熙攘攘的护城军。
“你们以为自己是平叛的功臣,不!”我伸手指向马背上的人,“是他,在利用你们谋反!”
我掏出怀中的秘旨:“我有密旨在此,先帝生前亲笔所书,传位文亲王,尔等还不放下兵器,拥立新皇!”
事到如今,我只有动摇护城军的军心,才有一线生机。
果然,底下众人面面相觑,开始犹豫起来。
刘丞相见事不妙,手中利刃一挥,手中的密旨被挑起,落入篝火之中。
“小妮子有点本事,等我当了皇上,赐你个全尸。”
眼见计谋败落,他索性也不装了。
“众将士听令,妖女妖言惑众!宋国国运已尽,只要你们同我一起杀入殿中,所有人都是功臣,赏银一万两,官升三级!”
眼看着护城军众人眼中的犹豫重新变得坚定,我死死咬牙。
北夷到京都再快也要半个月,最迟明日凌晨才可到。
我终是等不到沉舟了。
天空中洋洋洒洒的大雪,让我忽想起以前冬天,沉舟会陪着我在院子里堆雪人,手指冻僵了也不肯停下,总惹得他担心。
他说,以后冬天得守着我,不然我必得不顾身体疯玩。
我抬手看着手腕上的红色发带,终究是等不到你了。
刘丞相长剑落下时,我听见一阵清脆的敲击声。
漫天的雪花飞旋而下,雪雾里朦胧间透出一个人影。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听见心房随着马踏声不受控地剧烈跳动着。
他越来越近,直至轮廓分明。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骑着战马,手拿弓箭,一身银灰色的铠甲,红色的披风,脸上还带着凝固的血迹。
他瘦了,却更结实了。
右脸颊上多了条疤,看起来不再那么傻气,凛然如战神一般。
“日夜兼程,还是晚了。”他声音暗哑,眼圈也红了。
我摇摇头,止不住地颤抖,喉咙干涩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护城军拼杀后不足两千人手,见到班师回朝的几十万大军,纷纷掷刀投降。
刘丞相也被沉舟一剑瞬杀。
14
我扶持着弘文登上了皇位,他感念沉舟平叛有功,又是得胜归朝,军功累累已是赏无可赏。
沉舟却说,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娶我。
婚礼当天热闹非凡,弘文也亲自来了,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已有了圣君的风范。
私底下却仍喜欢撒娇着唤我「姐姐」。
夜间宾客散去。
火烛下,我和沉舟紧紧相拥,像是死里逃生一般。
指尖触上他脸颊上的疤,他又一次为我受了伤。
“毁容了,不好看了。”
“不会,更有男子气概了。”
原来沉舟当日为了我,险些杀了白老将军的儿子,好在白老将军惜才,将他收入麾下。
为了我不必和亲,也为了能配得上我,他自请与北夷决战。
他说塞外的风很烈,可他从未想过退却,因为他的身后是我。只要想到我,就像黑暗中有了光,什么都不怕了。
若能活着回来,就风风光光娶我。
若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我是你的护卫,不护着你,还能护谁呢?”
他褪去衣裳,身上却无一块好肉,密密麻麻皆是伤痕。
泪水不自觉滚了下来,湿了红妆。
这个傻子,果然还是个傻子。
原来我那些安稳的日子,却是他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
他轻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痕,轻笑道:“别哭,春宵一刻值千金。”
15
北夷大伤元气,数十年间怕是再无力举兵了。
这日却收到了一封来信,未署名,拆开一看,才知是秦风落写来的。
他也知道,若是署了名,我恐怕看也不看就扔了。
他说赵盼飞早在他被赶出京城的第二日就偷偷溜了回去,我可以差人去寻,寻到了随我处置,只求能回到京都做个小官安稳度日。
我将信封烧毁,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肚子。
真是的,怀着孕本就容易反胃,偏这时候来恶心我。
恰逢沉舟从军营练兵回来,见我脸色不好。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没什么,犯恶心罢了。”
“我带你去城郊散散步,听说那儿有家甜品铺子不错。”
我笑着点点头,挽着他的胳膊出了门。
没想到却是那样巧,才下了马车,我就看到了赵盼飞在街边卖艺为生。
歌声娇媚,身姿轻柔,很快就有一群男子被吸引了来。
等我吃完甜品出来时,人群已经散了,只看见一个肥肚子男人正搂着她的腰走进暗角的一间屋子里。
冬去春来,我已有了一子一女,与沉舟的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除了上朝和练兵,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只待在我身边,我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你如今是我相公,怎么还这么紧跟着,让人看了笑话。”
“谁笑话了?”
自然是没人敢笑话他,弘文极看重他,只要他活一日,镇北将军的威名就在一日,宋国也就和平一日。
单论军功官位,他已是位极人臣。
几个老臣见他权势滔天,不免也想劝谏皇上留心,可偏生他从不和官场上的人厮混,日日只跟着我。
让人想生疑心也生不起来。
有时连弘文都看不过眼。
“姐夫,你好歹也帮我笼络笼络。”
“没时间,新开了家甜品铺子,得带你姐去尝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