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眺望
我坐在小板凳上,以尽量舒服的姿势贴靠在暖气管上,暖气温度不是太高,比室外高一些,但仅仅是待在室内不靠近的话还是很冷。
客居的时光意外的漫长,我没什么事可做,也的确是什么都不想去做,撑着下巴,调养窗外,市区毕竟不是县城,放眼望去,随随便便入眼的都是房子房子,和房子,街道绿化带和小区院子里的树木稀疏,冬日里更是可怜,让人无端伤感。
我只能无聊的数着视野可见范围之内最高房子的层数,一层两层,层层叠加,数到第七层,有一个人,是男人秃顶,看不见具体的相貌,但可以看到大致的身形,以及淡淡的迷茫与莫名的颓废,他也趴着,趴在窗户边上,像我一样发呆张望,不过我在眺望,他在俯视,我盯了他很久,没有变化,可能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
我继续默默继续向上计数,八九十,到了第十一层,刚好有个女人路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她看到我,我看到她,在遥远到看不见彼此的相貌,又奇异的感觉到彼此的目光,短暂相交错后,她扭头又离开,我又继续向上计数,十二十三。
还没到头,我便已经遗忘了计数到了多少。我便又转了方向和视角,是最近的楼顶,有一个小棚子,很破,有一只狗出来了,还有一只鸡,楼顶养狗养鸡,还是第一次见,新奇,狗尾巴摇的格外欢脱,一会儿,又从破棚子里钻出一个人,原来主人在,难怪。我没盯多久,或许,此刻我看到了他和它们,但下回再来,不只何年何月,更不知会否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内心莫名的烦躁,不想再进行这无意义的眺望。一种难以抗拒的孤寂感缭绕身心,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的气泡,强迫沉入这潭水里,却挨不住自身的浮力上漂,再上漂。
在这里,我是一个局外人,因为与我无关,于是置身事外,所以孤独难挨。
贰 遐想
即使已经入夜,窗外依然灯光闪烁,车身人声不停。我想家了,想万籁俱寂,想纯粹的满满安全感的黑暗。我想起小时候的小胆子,总要把全身上下都埋在被子里,才会觉得安全,最后把自己憋的难受了,又闭着眼睛钻出被子,直到入梦。
这里是人的聚集地,太多的人味,太多的人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怪想法,怕是那些妖魔鬼怪到了这里才是弱势群体。有人就有争斗,人多了,争斗就格外的变味,什么腌渍事都会有的,就像是客厅窗子外不远处的河,人多了,连河水都格外的肮脏。
我是因为一个小手术,而滞留在这个城市,客居借住在亲戚家,等到手术线拆掉就离开。
我曾经在这里待过几年,甚至在我人生中第一次见识到世界的广阔的,往后来的最多次数去的最频繁的,直到现在都避免不了的,城市。但我不喜欢它,不是它不好,只是与我个人,留下了太深的伤疤,太痛的东西,和怎么都没办法忘记的记忆。大多是人性的弱点,和过多的悲可怜的喜。
这个城市没有鬼怪传奇,有的,只是人性悲喜。
叁 回忆
我想起了四五年前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一个朋友,她是人人都讨厌的小三的女儿,是一个富商的私生女。
从小一路长大,因为身份她没有得到别人最起码的尊重,而又因为性别,她失去了父母唯一可能得到爱的希望,她从小都寄养在一个不亲不戚的阿姨家,而她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却是跟着母亲长大,父亲有时间就带她母子出游,而她十几年来,就一直寄养在所谓的高知识份子的阿姨家,我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她曾经告诉我的一件她小时候的一个小心愿,她从小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生日蛋糕,但她寄住的阿姨家的两个孩子都年年过生日,却从来都没有她的份,但她很感谢,至少阿姨从没有克扣虐待过她,只是感情上,实在是无力投入,我还记得她结束那个话题时的那句话,我问她那你现在呢,你已经和母亲弟弟生活在一起了,你还想要那个生日蛋糕吗,她无所谓的说,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有些东西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即使我现在客居在比较亲近的亲戚家,受到的还是礼待,我还是会感到不自在,想到她寄人篱下的十几年,而且还是她幼年最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寄居在不熟悉的人家里,简直不敢想象,只剩下心疼。
这是一个朋友的一段经历故事,而我,在此,也经历了以前人生中完全没有想到,想也都不敢想的经历,让我此后的人生完全改变。同样是在这个城市,我真正明白了,这个世界苟且太多,只是你不曾经历甚至见到。
城市没有错,人生没有错,谁都没有错,只是太痛,痛到不敢忘记,不愿忘记,好像一块伤,不停的溃烂,溃烂,再溃烂,终于,停止,结痂,好去,但伤口太深,终究是留下了一个坑,直到死去,那坑都在提醒自己有些伤痛,它实实在在就是发生过,别想逃避,也不许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