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我在峥嵘岁月走向你

一个缩头缩脑的小女生穿梭在酒吧喧嚷的人群里,刺耳的尖叫声让她忍不住捂上了耳朵,两三个醉汉拎着酒瓶摇摇晃晃朝她走过来。

  不知所措,林非瑜躲避的步伐因为衣服后领上突然多出的力量而停止。在惊吓中她不敢回头。

  那人轻笑出声,将她拉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除了一些喝醉了躺着休息的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借着酒吧里迷离的灯光,林非瑜看清了那张脸。刀削的五官,薄下唇,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这张脸林非瑜在学校优等生展示栏里见过无数次。不同于此时的玩味,橱窗里照片上的男生温润拘谨,任谁看都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姜焕好笑地看着她:“第一次见穿着校服来酒吧的,啧……还是我校友。”

  林非瑜咬了咬唇,在一瞬间低下头,“我在……等人。”

  林非瑜从来都是乖乖女,因为学校校规里规定在校学生不能带手机,所以她连一部通讯设备都没有。放学时传递到她课桌上的纸条,是她来到这里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原因。

  头顶上传来嗤笑声:“傻。”

  林非瑜把头埋的更低了,“你说的对,我傻。”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今天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又一次被整了而已。

  可是如果她不来呢?那些人会放过她吗?

  不会的。林非瑜心里很清楚,从她被孤立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人都希望她出丑,如果她没有,那些人就会恼羞成怒,并且会再次将怒气出在她身上。

  她苟延残喘的生活是那些人活着的乐趣。

  林非瑜何尝没有想过反抗,每次被欺负后,班主任都用一种不耐烦的态度让她一个受虐者好好反省自身,然后当着她的面言笑晏晏地跟施虐者们讨论考试成绩的问题。

  在班主任眼里,优等生就是天理,劣等生就是社会都不容的渣滓,可以被他眼中的天理们随意践踏。

  从身体到心灵,直至残破不堪,也无处供她伸张。

  林非瑜也想过转学,可是她的家庭条件,怎容得下她来回折腾?

  姜焕揉了揉她的头:“一副衰样,过来听我唱歌吧。”尽管他动作是温柔的,但戏谑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同情。

  今晚之前,林非瑜和姜焕从来没打过交道。只不过姜焕成绩好,在学校里比较有名罢了。

  她见过他无数次,可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

  舞台上的姜焕随手调着吉他上的弦,对着话筒轻唱,他周身环绕着一种干净的气质,虽然他的歌声并没有被忙于声色的男男女女注意到,却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林非瑜觉得,她在一点一点被这种温柔的弹唱治愈。

  她想忘了在学校的一切,溺死在歌声里。

  林非瑜的妈妈给她开了大门,满脸憔悴的女人瞬间放下悬着的心。

  林非瑜有些愧疚,低着头随口扯了一个谎:“老师说我的数学有点差,放学帮我补了一下。”她的手指不断搓着校服的下摆,内心惶惶。

  疲惫的女人并没有拆穿她,拍拍她的脸让她早点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非瑜打开台灯,将沉重的书包卸下,掏出一本本练习册来做。昏暗的灯光,像母亲因为操劳过度而浑浊的双眼,她想起自己年仅四十岁的母亲却有着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

  泪水一滴一滴穿透练习册的纸张。她从内心涌出深深的无力感。自从父亲死于疾病,母亲就一边还债,一边供养她读书,将自己绑在沉重金钱的负担下,匍匐前行。

  林非瑜成绩不好,她的高中入学资格,是用林妈妈用数不清的汗水挣来的钱买来的。

  她至今仍记得,在教导处报名时,母亲颤抖着双手一张一张地数那些票子,忙着收钱的女会计还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着。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恨自己的无力。曾在无数个黑夜里,她哭着求母亲让她退学,让她打工,让她分担一些事情。

  “妈……不要再为我浪费钱了,我学不好的……”

  清脆的巴掌落在林非瑜的脸上,“你要再敢提退学的事……我就死给你看!”

  那时候妈妈是这样回复她的。

  林妈妈何其珍视她,哪怕有一天会因身上的重压累死,也不愿让自己的女儿过一天她这样的生活。

  可是林非瑜觉得自己好笨。尽管每天上课认真听,习题按时做,考试的结果,总是班里倒数。

  这也是她被孤立的原因。班里的那些优等生笑她傻,整天坐在那学习,结果成绩那么烂,不是傻是什么?劣等生劝她别学了,不如像他们一样天天玩,反正结果都一样不是吗?

  她不理会,别人经历的不是她的人生,所以他们无法体会她的痛苦,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所以林非瑜,两边都不落好,变得孤身一人。

  “看,那个傻子又来了!”

  “看来昨天晚上在酒吧过得不错嘛。”

  “让我想想,今天又有什么好玩的?”

  谩骂,嘲笑,猜忌……只要林非瑜在的地方,这些东西如影随形。

  她立起课本大声朗读着,想要盖过那些污秽的声音。

  里希特说,苦难有如乌云,远望去但见墨黑一片,然而身临其下时不过是灰色而已。

  她的书本上如是写着,她也照着朗诵,声音洪亮,不知是不是想说服内心的自己。

  没那么可怕的,林非瑜,你一定能撑过去。

  时光飞梭,转眼一个月过去,宣传栏里换上了新一轮月考后优等生的照片,放榜的时候一群人围在那说说笑笑,有两三个人调侃说自己不上像,照片拍的没本人好看。

  林非瑜从人群之后,默默走过,无意间的一暼,姜焕那张脸再次映入眼帘。

  果然,第一名的位置,放的还是他的照片。

  而她,就算累到生病,却连个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一班教室里,姜焕脸色苍白,眉眼之间满是虚弱。他起身出门,走向医务室。

  那几句细碎的讨论一字不落地落入他耳中:

  “姜焕学傻了吧,为了第一名不要命一样。”

  “谁说不是呢,他也不跟人交流,整天只知道学习,书呆子。”

  ……

  不理会那些人自以为是的猜测,他只想去医务室的病床上躺着休息。

  轻车熟路地推开病房门,却看到最内侧那张床上,一个女生躺在那挂水,手里捧着一本物理书。

  轻扯了一下嘴角,姜焕冷冷地开口:“你这样是学不好的,看了也没用。”

  林非瑜从书中抬起头来,就看到姜焕关门出去的背影。

  确实,刚才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合上书本之后全都没记住。

  她的学习方法,可能真的不对。

  姜焕揉了揉太阳穴,既然那个病房有人了,只好去另一个了。

  他在学校时的清冷孤傲使得他从来不跟人交流,刚才能对着她说出那一句话,着实反常。

  不过他还从来没见过生病了还如此用功的人,而且还把努力用错了地方。

  林非瑜从回家必经的小巷里嗅到了不平常的气息,班里的那群人再次将她堵在这里。

  指甲从她脸上划过,留下或深或浅的红色痕迹,“哟,我们的‘飞鱼’同学这次又考了第几名啊?第一,还是第二?”

  有人大笑出声:“哪有啊,第十!"笑声中夹杂着不屑,"倒数的。”

  “哈哈哈哈……”一群人围着她嘲笑出声,细密的拳头落在她身上各个角落。

  她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小身上的痛苦,她看到那些人可怖的嘴脸上满是鄙夷。

  “我说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地撞墙了。”

  尽管这些话她听到太多次了,但是在她的心里仍然是锐器一般的存在。一字一字剜在心上,鲜血淋漓。

  她试图安慰自己,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当她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无数遍后,那些谩骂和动作都停止了。林非瑜顺着一丝缝隙看到了姜焕站在小巷尽头,举着手机,什么话也没说。

  那些人却慌了,以为他报了警,都四下逃窜。

  林非瑜恢复安全之后,姜焕连看都没看她转身就走。她强撑着身子,跟上他的步伐。

  “谢谢你……”

  没有得到回复,前面的人步伐没有减慢,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林非瑜吸了吸鼻子,就要转身回家。

  “你跟我来。”姜焕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像是命令,没有一丝感情。

  林非瑜发现,姜焕有双重人格。白天,他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温润拘谨,性格孤僻。脱掉校服,他是酒吧里年轻的驻唱歌手,目空一切,玩世不恭。

  而且,她发现,晚上的姜焕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什么也不在乎,只为自己而活。

  这是那天她跟来酒吧得出的结论。

  他们俩在学校遇见,都默契地不理对方,就像两条平行线,永无交集。到了夜晚,两条直线陡然相交,他们聚在酒吧,忘记学校里的一切,他唱她听。

  姜焕喜欢捏着她的耳垂给她讲故事。

  原来姜焕的生活也不好过。林非瑜仅仅在高中才体会到了校园暴力。而姜焕从小到大的每一天,都活在家暴的阴影下。

  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折磨。

  只要他每次的成绩不是第一名,姜焕的爸爸就会疯了一样打他。

  高尔夫球杆,皮带,烟灰缸……哪个他都经历过。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的姜焕,心里极度扭曲,渐渐衍生出了第二种人格。白天他努力压抑自己,活成父亲想要的样子。借着夜色他才抛却所有的虚伪迎合,背着吉他在酒吧唱歌。

  姜焕说他的梦想就是唱歌,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而林非瑜是他唯一一个听众。

  他的狼狈,只有她知道。她的不堪,也只有他心疼。

  他们两个就像沙滩上即将枯死的鱼,抱在一起,相濡以沫。

  林非瑜在姜焕的帮助下,两个月后,成绩突飞猛进。

  全校瞩目的期中考试过后,一群人围着班主任刚贴到展示栏上的成绩看。

  那些讨厌的声音再一次吵得林非瑜脑壳嗡嗡作响。

  “都闪开,让我瞧瞧我们班的‘飞鱼’同学考的怎么样?”为首的那个大喇叭一样的嗓门回荡在整个教室。

  人群中有人小声地接了一句:“第十名。”

  那些熟悉的嘲笑声还没发出,那个人就补了一句:“正着数的。”字正腔圆,不容置疑。

  一瞬间,班里沉默了。

  林非瑜自打上高中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自在过,她觉得,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可是,再次到那个熟悉的小巷时,她才发现,人的劣性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那些欺负了她一年半的人此刻正拿着棒球杆敲打她的身体。在钝痛的作祟下,她瘫倒在铺有煤渣的水泥地上,尖锐的东西划伤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混沌中,她听到那些人骂:

  “不要脸的婊子!肯定作弊了!”

  “一个吊车尾的人还想勾引尖子生?”

  “姜焕被她害的年纪前十名都没考进去,被他爸打得可惨了。”

  “这个婊子真是渣滓!”

  不,她没有抄袭。她的指甲用力地抠进煤渣里,林非瑜在心里喊着。他们可以说她吊车尾,可以骂她是婊子,但绝不能说她抄袭。

  她还要回家给妈妈看,她的女儿不是傻子。

  她被人说是渣滓的时候,并没有这么难过,她被人一次次堵在角落挨打受辱的时候,她没有哭出来,但是听到别人说她抄袭,说她害了姜焕的时候,她前所未有的绝望,绝望到想要结束生命。

  姜焕来医院看她的时候,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天了。

  那是一个白天,他脸上挂着淤青,一如反常地没有穿校服。他将吉他和背包放下,对着病床上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说:“报警吧。”

  “第一次我救你时,录了他们打你的视频,可以当做证据。”

  林非瑜强忍着泪水:“没用的。”

  “人人都不希望我好过,欺负我的又不止他们。”

  她所有的棱角,在一次次反抗被无视后被彻底磨平。她习惯了受辱,习惯了挨打,习惯了隐忍。但是她不在乎,因为只要她还能待在学校,她就不会让妈妈失望。

  她不知道,这句话让别人听了有多么心疼。

  良久,姜焕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些乞求:“跟我走吧。”

  跟我走,离开学校,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所有虚伪的地方。不要再让这些东西束缚着我们了,不要再理会那些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念头。

  “让我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姜焕想离家出走很久了,期中考试,就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父亲毒打之后,好学生姜焕从世上彻底消失。他就是他自己,有理想的自己。

  带她走,是他想做,也唯一能帮她做的事。

  可是林非瑜却不能答应,“我不……我不能走。”

  “我们一开始想要的东西就不一样。你想要自由,你想追求理想。可我不一样,学校、成绩,我一个都不能放下。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因为可怜才聚到一起。你拯救不了我,同样我也拯救不了你,你明白吗?”

  对不起,姜焕。我明白你的处境,所以你要走我不挽留。可是哪怕我活的再不堪,我也不能放下一切。我放不下你说的那些虚伪的东西,我放不下妈妈强加给我身上的使命,我最放不下的,是留她一个人,对自己的女儿失望然后对世界失望。

  所以,再见。

  林非瑜考试作弊的消息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完全不亚于大学霸姜焕休学的消息。

  他走后,她还是像平常一样,学习,受辱,日子过得甚至比以往更绝望。

  林非瑜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一个故事,投稿给了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她那一份匿名的稿子会火遍全国,校园暴力事件因此引起各大中学的关注。

  一个在黑暗里苟活良久奄奄一息的人,突然被正义救出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受过欺辱。

  校方怕她把自己的故事说出去毁了学校经营的名声,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还替她洗刷了被指责作弊的冤屈。

  直到林非瑜考上大学,一切尘埃落定时,她才相信,她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她记得,这是普希金说过的一句话。她,如今真的等到了。

  她忘记了那段黑暗中踟蹰的岁月,同样,也没有人知道过去的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朋友。

  现在的林非瑜只感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平静的一天,林非瑜和大学室友一起去ATM机上存款。

  她拨通了林妈妈的电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着:“……嗯,不辛苦,这都是我兼职挣的,你在家里多歇一歇,照顾好自己。再见。”

  室友戳了戳她,指着手机屏幕给她看:“国内最近超火的那个乐队要来我们学校路演了,超棒的!”

  看着林非瑜一脸迷茫的表情,她不可置信道:“哈?你居然不知道。平时兼职都忙坏了吧,Hotband你都没听说过?”

  林非瑜再次摇头。

  “哎呀,你真的是……反正在大礼堂举办,不要门票,我带你去看吧。”室友有些无奈地翻着手机嘟囔着:“奇怪,明明很擅长唱摇滚,为什么这次要来我们学校唱抒情歌?”

  夜晚的大礼堂灯火通明,学生会的人被征召为工作人员,在演出开始前最后一次检查音响话筒和大显示屏。

  林非瑜和室友在门口领了应援棒和LED灯牌进场。

  林非瑜有些好奇:“这什么组合,怎么连海报都没有?”

  “Hotband啊,你灯牌上不是写着呢吗?”室友拿出手机,在校园论坛上刷着实时消息,头也没抬地回她。

  林非瑜不太喜欢凑热闹,所以她们两个的位置在大后排。

  舞台上的几位情绪高亢,带动着整个大礼堂的气氛,身边的尖叫一声盖过一声,吵的她想退场。

  室友一把拉住她:“别啊,主唱大大还没来呢。”

  林非瑜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指向舞台:“那些人不是已经在唱了吗?”

  “都是些暖场的,大家都等着大大第一次唱抒情歌呢。”

  “哇!来了来了来了!”

  “快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摇起来!”

  “不不不!我要拍我主唱大大!”

  不知发生了什么,大礼堂好像到达了燃点,身边的迷妹全都躁动起来。

  室友也不管她了,拿出手机对着前方拍:“早知道就早点过来了,离那么远,能看到个毛啊!”

  林非瑜顺着人群的缝隙往前看,只一瞬间,那种封存了多年的悸动感如潮水般涌来。

  台上突然出现的人将食指放在唇边,对人群示意。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他对着立式的麦克风,薄唇轻启:“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为什么我会选择来这所大学路演。”

  “出道三年,我带着乐队走过大江南北,但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没去过。”

  “那就是,有她在的地方。”

  台下唏嘘一片,纷纷猜测着大大口中这位是哪个明星。

  林非瑜呆愣在原地,胸腔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姜焕,他是姜焕。

  “高中时,我和她相遇。那时候,我的听众只有她一个。每当我在音乐这条道路上陷入低谷时,我就会反复弹唱一首歌,因为这是我离开她的那一天在火车上写的。”

  “这首歌,代替了她,陪在我身边。”

  “现在,我想唱给她听。”

  陌生的旋律突然回荡整个礼堂,大家都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专注唱歌的男人看。

  他的歌声温润动听,低沉而富有磁性。

  三年时光一瞬消逝,今晚的他和酒吧那晚的他在此刻重叠。

  眼前的人群仿佛一瞬间化作虚无,他也仿佛不在高高的舞台上,而是在她面前,凝望着彼此的双眸,只唱歌给她一个人听。

  青春是一圈一圈的年轮 遇见你 我的心里如同江溪泛起涟漪

  思念是越来越深的树根 抱着你 任何阻碍如同山海皆可平移

  因为你 理想的追求变成可以

  因为你 灰暗的人生有了意义 

  林非瑜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地不哭出来。

  十六岁支离破碎的林非瑜的人生满是绝望,但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十六岁患有双重人格的姜焕。

  他们生活的世界,看上去就像风平浪静的大海,作为鱼,本该在海里安定地过完一生。但惊涛骇浪却将他们送入绝境。

  他们原本注定是社会问题的牺牲品,却在绝境中相识。相濡以沫,守望相助,度过最艰难的时光,直到依靠自己的力量重回大海。

  如今他凯旋归来,来到有她的地方,唱写给她的歌,只为在她面前问一句:

  “我们一起共苦过,你愿意陪我同甘吗?”

  “你愿意吗?”

  “林非瑜?”

  大屏幕上一瞬间出现了她惊愕的脸。

  身边欢呼的浪潮一声盖过一声,认识她的人都在高声大呼:“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林非瑜的神思是被室友拉过来的,回神后的下一秒,她看到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人正向她走来,人们不约而同地给他让出一个通道,挥舞着荧光棒,由衷祝福着。

  林非瑜慌乱:“你……你别过来……”

  姜焕的脚步一顿,人们的欢呼弱下来,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

  “原地等我,让我走向你。”

  林非瑜每走出一步,就能回想起和姜焕在一起的一天。

  两个月零八天,68步,结束的时候,她正好站在他面前。

  她走过来这一路,是重拾过去在一起共苦的时光,那么以后——

  “我愿与你同甘。”

  林非瑜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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