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梅子,你睡里边来,窗户有点漏风,外边冷。”我从梅子身上跨过去,把她往里面推了推。
下雪的时候人特别想家,但我更怕梅子想家。
到今年过年,正好是我和梅子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梅子是我的初恋,而梅子的初恋是我的发小。
我、东子、梅子出生在屯溪,而属于我们的共同记忆就是老街,就是歌手李荣浩的《老街》里描述的场景,小时候日子过得很慢,梅子牵着我和东子的手走在老街,看那些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
当荷尔蒙遇上青春期,熊孩子就会被异性所吸引。高一那年文理分科,我告诉东子:“我喜欢梅子。”
“好,那我选理科,梅子数学不好,肯定学文科,你也学文科,这样你就能和她天天见面了,也有话题聊。”东子拍了拍我肩膀。
我妈是个医生,认识我们高中的一些老师。当时文理分科她告诉我:“文科不好就业,学理科多好!”
“妈,我数学太差,我自己的CPU跟不上了。”
梅子妈妈和我妈是同事,她们二人关系也不错。于是就把我和梅子安排到她们同学“司令官”姚得乘的班里,这个姚得乘对学生特别严,早读课迟到一分钟都得罚抄语文课文,梅子爱睡懒觉,来不及买早点,我经常给她带份包子和豆浆,那时候早起都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高中晚自习到十点,我和梅子一道回去。班里同学风言风语,说我和梅子恋爱了。梅子总是解释:“他是我闺蜜啦,姚司令在,我们哪有胆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啊。”其实我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想着误会就误会,多好。
“公告栏又贴成绩了,东子理综考了280啊,这货不错啊,你最近有没有和他联系啊?”
“我们班李玉玲喜欢东子你知道吗?她还让我把情书给你转交给东子讷……”
高三那年,梅子和我说话时不时就会扯到东子,当一个姑娘总是提及另一个男生时,我就意识到我已经被判死刑了。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梅子让我把东子约出来,在黎阳老街的一家咖啡馆,我把东子约出来后,自己一个人溜达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东子发来信息:梅子跟我表白了,你什么态度?
我憋了半天,打出五个字:对梅子好点。
三个人的游戏,我先出局了。
我本不想做个妈宝男,可奈何不了我妈在家说一不二的地位,填了杭州的大学,离家近。
之后的KTV聚会,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唱《K歌之王》: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高考后少了一次刻骨铭心的表白,那个时候我觉得是种遗憾。
梅子和东子去了北京,东子学计算机,梅子学对外贸易。
之后的几年里我和他们没什么联系,我在大学里当图书馆管理员,看了一堆闲书,倒对编剧这个行当产生了兴趣。
直到大四那一年,听说东子的爸爸因为贪污进监狱了,梅子的爸妈离了婚,到今天我也没问过梅子她爸妈为什么离婚。
那年国庆假期,东子给我发来信息:我跟梅子要游一游西湖,你当导游吧。
因为在图书馆做管理员,很少出去玩什么的,倒也存了些钱。正好请他们是够的。坐在西湖的边上,三个人坐一排,我脑子竟然涌现出儿时的画面。
“我要去当兵了,部队里比大学里锻炼人,我也不想这辈子是因为编程序把头发给掉光了。”东子先开了口。
“那梅子怎么办?”
西湖的风吹得人的脸很痒,夕阳照在梅子的脸上遮住了整个云层,我都想时间停在这一秒,不再往下流淌了。
没有人提议要拍张照片,陪我们的只有夕阳和沉默。
“来北京吧,梅子在,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她。我去当兵了,应该就留在部队了,不想回来了,当军中绿叶。”这是东子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跟我妈争执了半天,她琢磨着托人把我弄进事业单位,我也没有去考银行和公务员,而是拉着行李箱坐上绿皮车去了北京。
梅子去火车站接的我,她消瘦了许多,我和她一道租了个房子,又单独买了一个折叠床,我睡折叠床上。梅子在一个小桌子上摆了金鱼缸,里面放了三条小金鱼,梅子对于换水还乐此不疲。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我闷在心里闷了半年,找工作的时候觉得找工作大家都挺累的,不合时宜。更怕说出后梅子说:我们不是更像兄妹嘛!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发现我真是个正人君子, 真的啥也没干。
后来有次梅子发了绩效奖金请我出去撸串儿,我喝大了,真是酒壮怂人胆啊,“梅子啊,你知道嘛,你当初要是不跟东子表白,我就跟你表白了,那么多年,你就一点看不出来啊。如果今天我要追你,你同意不?”
“反正北京我现在就跟你最熟,看你本事喽,不过你可别乱来。我柜子里有防狼喷雾。”梅子冲我眨眨眼睛。
剧本写黄了一个又一个,除了小剧场演出的话剧,基本没什么收入了,后来的我向杂志社疯狂投稿,也能零星挣点,不过还没梅子当人事专员挣得多。
半年后,我终于追到梅子了,租了现在的这个房子,可梅子竟然还把金鱼缸给搬了过来。
后来梅子给我煲汤,周末喊我去公园,梅子说:“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要追东子吗?”我摇头,梅子突然拉住我的手,苦笑:“因为你真的情商为负。”
“什么意思?”
“等我们老了我再告诉你。”
“那要好久啊!”
“蠢啊,你要想知道这个原因就得一直陪着我啊。”
我握着梅子的手,坐在北京的公园里,又好像有了小时候和梅子一起坐在新安江边上的感觉。
曾经我幻想着在北京这样的城市可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觉得这个梦就像泡沫,一触就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抱紧了梅子,外面再苦,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在身边也是一种奢侈,一种比在后海酒吧听音乐还浓的奢侈。
梅子翻身翻了几下,也睡不着了,让我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干脆看电影得了。我的电脑上只有一部《岁月神偷》,电影里面的罗进一说:“金鱼是最快乐的,因为她的记忆只有三秒钟……但有些事情一辈子能记住……”我注意到梅子的眼圈红了,我正好扫到鱼缸里的金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少一条了。我抱紧梅子,有些话纵使是恋人也不该多问,只是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离过年又近了。
电影看到快结束的时候,梅子的爸爸打电话过来,问梅子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去,“爸,你声音大点,怎么咳嗽了?”梅子以为自己手机听筒有问题,开了免提,梅子爸爸的声音带着颤抖,“喔……估计是屯溪这两天下雪冷……手机都冻出毛病了……”
“让你休息吧,我就问问你,这两天变天啊,嗯,就这样……”梅子爸先挂了电话。
我盯着梅子,说:“要不给你爸换个手机吧?”
“我们两个今年也没攒多少钱,还有同事结婚啊什么的得出礼金。哪有什么闲钱啊?”梅子挂着个脸。
“换个便宜点的呗!”梅子点了点头。
梅子突然靠在我怀里,撒娇道:“给我冲杯奶茶去呗,大文豪。”我赶紧去给她冲,等我回来她对我眨巴着眼睛。
“喂,你想干嘛啊?”我有一种肾上腺素分泌过剩的感觉。
“现在不是把你扑倒的时候,我想多买一个。”梅子坏笑道。
我苦笑,说:“皇上,咱这预算吃紧了啊。”
“是给咱妈买。”
我仔细想了想,呢喃道:“哪儿不对来着,你刚才是不是说咱妈?是不是说咱妈?”
“媳妇,咱赶紧买票,今年一定回家过年。”我紧紧抱住梅子,用力亲了一口。
窗外的雪依旧下着,好像这场雪想把过去都带走,什么也不留。
岁月它偷走了什么?
不知道。就像林夕在书中说:“这世上有太多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却有更多的东西是自己赶不走的。”
明天依然可能是青灯黄卷,但最幸运的是:下雪的时候有人在你身边,远方还有亲人在等待。睁眼一看,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
(小说题材,从软文还原故事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