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报到的这天，程暖早早收拾好东西，搭乘叔叔的车，前往南阳一中，这个曾经她待过两年的地方。
休学一年，亲戚朋友都认为经过一年的调整，她的心态和情绪已经完全恢复至少也调整的差不多了，但对她来说，高三开学的那个秋天，那个下着雨的夜晚，一下子失去所有亲人的崩溃，永远都挥之不去……
时间回到一年前那个物理晚课，开始上课没几分钟，班主任就把她叫了出去。
“程暖，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怎么了，老师，带我去医院做什么？老师刚刚讲到重点了，再说，我又没有生病，哈哈。”
看着眼前不知情的孩子，班主任又是心疼也越发难以言语。
抵达医院，已经十点多了，虽不是深更半夜，却静的出奇。程暖心里一股莫名的疼痛感传来，好像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她不敢想，更不敢问班主任老师。
电梯到达七楼，班主任拉着她出了电梯。看着坐在急诊室门口的叔叔，她彻底慌了，甩开班主任的手，一路跑到叔叔身边，她没跟叔叔搭话，她只是望着，说不出话，眼泪开始啪嗒打在冰冷的地板上。
叔叔没来得及拉住他，急诊室的门就被她推开，明明才是秋天，可这时的程暖却感觉冷的窒息。只有不断滴落的眼泪，还能让她感觉自己依然活着。
“爸爸，起来呀，怎么睡着了呢？医院冷，我们回家睡”，她拉着病床上已经冰冷且半僵硬的人的手，呢喃道。
转过身，另外两张病床上，分别是她的妈妈和弟弟。她一路连跪带爬，挪至床边，也终是哭出了声。
“妈妈，阳阳，你们怎么也睡在这儿，我们回家睡，好不好？快点起来呀，我们一起回家。”
“妈妈，不是说好等我高考完我们就一起去旅游的吗？现在又要耍赖皮了，快起来，不要睡了。”
“阳阳，姐姐在这儿，以后想要什么，姐姐都买给你，你起来好不好？再过一周就是你的生日了，姐姐已经给你攒够买一整套皮肤的钱了，你起来好不好？”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床上冰冷的人。
叔叔跟班主任实在看不下去，想要拉她，却毫无作用。
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叔叔听见急诊室里没了声音，进去一看，程暖早已哭晕在病床旁边，气息已非常微弱了。叔叔叹气，将她安顿好，就着手处理哥嫂的后事。
担心程暖情绪问题，叔叔便为她办好了休学手续，想让她在家好好调整一下。
一年时间，程暖告诉叔叔，已经好了，想继续去读书，叔叔便又将她送回了学校。
“李嘉许，你知道吗？大我们一届的那个程暖她来学校了，你知道吗？我记得她是文科来着，你说会不会分到咱班。要是分到了，你怕是要担心你的第一还保不保得住了，哈哈哈。”胖子在一旁笑着说。
“滚。”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字，不过胖子早就习惯了，从高二开始，李嘉许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本来挺开朗的他一下子开始沉闷起来，虽然只是高一借读过来的，但他的成绩却自入学后一路开挂式增长，高一没有分科的时候，全年级三千多人，一直保持第一名。现在即便是分科了，也一直是文科全年级第一。一个借读生稳居年纪第一两年，一度被学生们疯传。而且，他不只是成绩优异，各方面成绩也都是非常好，只要是他在的球赛，观众席总会被女生占完。
下课时间总是这么短暂，胖子一边吐槽一边慢慢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安静一下”，班主任踏着上课铃进了教室，“今天我们班来了新同学，大家挺多人应该都认识的，就是大你们一届的程暖，被分到咱们班了，大家欢迎！”
随着班主任的介绍，程暖提着书包缓缓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是程暖。”
再无过多的介绍，程暖就拎着书包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看到程暖，李嘉许的眼里浮现出暖意，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也挂上了嘴角。
“坐在最后一排没关系吗？能看得见黑板吗？”
“可以的。”
“好，那就行，你们任课老师来了，大家好好上课，高三，学习时间要抓紧呢！”说完，班主任便出了教室。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是李嘉许的目光，除了落在黑板上之外，就落在程暖的身上。
入学一个月，程暖没有跟班上任何一个人说过话。随后就是月考，成绩出来，程暖毫无疑问排在第一位，而一直第一的李嘉许，却排到了第二位。好像在所有人包括所有老师的意料之中，又好像在意料之外，毕竟，两届年纪第一，大家都说不准到底谁更厉害。
虽然，这次成绩不好，但李嘉许心里知道，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没做却刚刚好，他和她差了五分，并不会引起别人怀疑。想到这里，笑意从眼底漫至心底。
“李嘉许，你傻乐啥呢，‘东方不败’的位置都不保了，咋还把你开心成这样了呢！”
“不，我是‘独孤求败’。”
“……”
“同学，你好，我叫李嘉许，因为成绩退步，所以老师把我放在最后一排了，让我和你坐在一起，向你学习，很开心和你成为同桌。”少年的眸子挂上了温柔的笑。
可程暖并没有理会，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把自己的东西都挪了一下，给李嘉许腾出来地方。
“谢谢！”李嘉许道。
能和程暖成为同桌，可能是李嘉许上高三以来最开心的事儿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程暖呀？”胖子问。
李嘉许笑笑，没有否认。
“我那天正好路过办公室，听见你跟班主任的谈话了。明明是你请求班主任让他给你换座位，还说什么要向年级第一学习，共同进步，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知道你吗，李嘉许，你就是喜欢程暖。不过，你可藏的真好，高二的你，突然不爱说话，也变得不太理人，正好这时候的程暖家里出事儿了，而你也知道，你是因为担心她，才变得不爱说话了，对不对？现在她又回来了，瞧把你开心成那样。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呀？”
是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她了吧。
李嘉许家里情况很好，在所有人眼中，在借读到南阳一中之前的他，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学习差，爱打架。他也一度因为自己的长相和家世更加胡作非为。
初中毕业，他不出意外，以最差的成绩被一所几乎没有升学率的高中录取，但父母最后硬是通过一些关系，将他送进本市最好的高中—南阳一中。
记得开学典礼上，他坐在最后一排，和新认识的所谓“兄弟”排位，当典礼开始，优秀代表上台发言，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这之前，或者说在他的学校，从来不会有人因为成绩优异而受到这么热烈的掌声，他们只会在打架声，吵闹声中吹口哨，欢呼。而那个站在发言台上的瘦小的身影，也同样引起了他的关注。
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整洁的校服，拿着“三好学生”的发言稿，在发言台上闪闪发光。这就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美好而干净，优秀而谦恭，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一次，他就和她结下了不解之缘。
高中“三好学生”每年颁发一次，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三千多人，但只选一个。所以，“三好学生”这个名额并不那么好拿。但李嘉许还是暗暗下决心，明年的开学典礼，自己一定要和她并肩而立。
高一的他，可谓是学了初中三年的东西还学了高一的知识，但好在，他也确实聪明，成绩提高非常快。可要拿到年级第一，还是有挺大困难的。于是他又央求父母，帮他请了家教，补一补初中的知识。父母以为他开窍，也很是开心，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周末也给他报了补习班。很快，在高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李嘉许就取得了年纪第一的好成绩。
等明年的开学典礼，程暖，我要和你并肩而立。
可没承想，开学典礼因为一些事情推迟，而在此时，程暖家也出了事。
他不敢想，那一段时间的她是怎么过来的，他清楚的记得一年前开学典礼上的她，明媚的阳光下是她明朗的笑，没有花天酒地，没有打架斗殴，没有明争暗抢，没有小心翼翼……
高一结束，高二开始，他知道她选择的是文科，他便也选择了文科，即便他的理科成绩更好。他想要的，就是能和她站在一起。高二开学的那个典礼，他成功以“三好学生”代表上台发言，领奖致谢，可是，阳光依旧明媚，可是，身边却少了她的身影。如果，她家里没出事的话，他应该就可以和她站在一起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