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牺牲——电影《致命魔术》影评
韦谋
（1）诺兰将军的部署
很多年前就已经看过《致命魔术》这部电影，但我一直把它保存在百度云盘里，久久又重温一次，感受诺兰大师对这部影片的构思，感受贝尔、休.杰克曼、迈克尔.凯恩、斯嘉丽的倾力演绎。我喜欢在安静的夜晚，沉浸于影片设计的浓浓的魔术气氛里。我耳边时刻响起那句话：“Are you watching closely?”
这部影片的背景设置在19世纪末，当时大发明家爱迪生正在和特斯拉进行着残酷竞争和敌对破坏，而英国的魔术表演正处于“化腐朽为神奇”的蜕变，人们热爱艺术，热爱舞台表演。影片的开篇即让白发苍苍的迈克尔.凯恩出场，向我们铺垫了魔术的浓浓气氛，科普了一下魔术表演需要的基本三个步骤，内容引人入胜。
影片采用倒叙、插叙、旁白等多种方式展开故事，内容比较丰富，构思也相对复杂，但并不影响影片的精彩程度。几乎每个镜头都很深刻，足以让观众回味，将各个内容串联起来，或重新编排顺序。主要讲述的是波登（抑或法隆）和安吉尔两位魔术大师的舞台成长和生活发展，从魔术团的跟班角色发展到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魔术大师，甚至不惜一切来毁灭对方的故事。由于影片故事内容比较多，我不再一一讲述，我们仅从几个方面作为切入口，对影片进行一下分析。
（2）安吉尔的转变
安吉尔作为本片的一个主角人物，他是影片中第一个受害者。波登和安吉尔是同一个戏团的跟班，跑跑龙套而已，两人的共同点是都对魔术非常的热爱、痴迷。不同点是安吉尔出身贵族，气势优雅，他懂得魔术表演以何种形式更能让观众积极地欣赏和折服。而波登则想法新颖，但缺乏有力的表演方式。两人经常充当托儿，去配合安吉尔的妻子茱莉亚的水箱遁逃魔术。事情爆发的导火索是波登建议对这个魔术的绳子打结方法进行改进，采用牢固的蓝氏结，这一步改进直接导致了安吉尔妻子的溺亡。
安吉尔事后对已经分道扬镳了的波登进行了报复，从此，二人的拉锯对抗战拉开了序幕。下面，我们来看看安吉尔这个角色的变化。
1.安吉尔善于表演，热爱魔术。在舞台上表演时他还偷偷地亲妻子的大腿，可见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在妻子溺亡之后，他甚至把自己的头浸在水中，亲身去感受妻子溺亡时的痛苦。可见此人用情至深，令人动容。影片的后部分，助手奥莉薇与安吉尔争辩时，说：“这样做也不能让你妻子复生……”安吉尔平静地回答：“我不在乎。我只关心他（波登）魔术的秘诀！”奥莉薇顿时对安吉尔的决绝、冷漠而感到很失望。对魔术的痴迷使安吉尔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原本对妻子的深爱。
2.安吉尔为人善良，他甚至不忍心因为魔术表演而造成小鸟的丧命。卡特先生后来为他的魔术打造了一身伸缩道具，卡特说：“这样你可以放心了，这样的设计连小鸟都没有受到伤害。”但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最后怎么演变成了杀害复制出来的自己、活埋法隆、陷害波登使其被法院判处绞刑的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令人叹息啊！
3.安吉尔和波登本来在戏团就是跑龙套的角色，他享受这种平静和安乐。随着剧情的发展，由于善于表演，安吉尔获得越来越多的掌声。但由于魔术的需要，他必须置身于舞台之下，而毫无能力的替身路特却可以在台上坐享其成，赢取观众的赞赏。有一个镜头，安吉尔自己在台下面向观众，张开双臂，深深鞠躬，接受虚假的欢呼声。此时的安吉尔，已经利欲熏心，斤斤计较，不愿意放弃得到的虚荣。还有一个镜头，安吉尔甚至提出来和替身互相身份，自己要在台上接受掌声。
4.冷酷而善良的人。安吉尔安插助手奥莉薇到波登身边盗取机密，奥莉薇借来波登的日记本后，安吉尔如获至宝，就沉浸于阅读日记而不再过问站于旁边的奥莉薇。奥莉薇说若不及时归还日记本她的身份将会暴露，安吉尔冷冷地说：“你离开他就行了。”跟着，安吉尔又主动说：“我去波登的工作室搞一下破坏。”奥莉薇说：“那他会知道是你拿走日记本。”安吉尔说：“对，是我，不是你。”此时，安吉尔的善良依然浮现出来，他此时仍甘愿牺牲自己而为助手着想。得知奥莉薇爱上了波登后，安吉尔不但没有愤怒，他甚至表示了对奥莉薇的谅解。
5.妻子曾经给安吉尔取艺名为“The Great Danton”，被安吉尔取笑。但后来安吉尔所取得艺名就是“The Great Danton”，可见他对妻子的尊重和浓浓的爱。甚至在表演失败之后，卡特建议换个艺名，被安吉尔严正拒绝了。可以看出安吉尔是个性情中人，很真实的一个人。
（3）波登抑或法隆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多少对这对双胞胎有点区别困难。不过，这并不影响故事的描述。因为电影本身就没有把他们严格区分开来，你只需要知道一个是波登，一个是法隆。两个人轮流值班，轮流扮演波登和法隆。
这两个人虽然我们无法分辨，但我们明显可以看出他们性格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波登（也可以是说法隆）争强好胜，对魔术的水平提升有较高的要求，要求不断创新。而法隆（也可以说是波登）为人比较和气。和气的这个爱着妻子萨拉，争强好胜的那个爱着美女助手奥莉薇。下面我们来看看两兄弟的不同表现。
1.争强好胜的那个（我们姑且认为是波登吧，下同）提出了改变绳子的打结方法，这符合他对魔术要求精益求精的风格。丧礼上，安吉尔质问“你到底打了什么结？”，波登回答“I don’t know.”然后离开。这是因为打结的并不是这位仁兄啊，所以他不知道内情。
2.安吉尔化妆来报复时，当众拿了枪，然后突然问道：“你到底打了什么结？”此时，镜头转向了旁边的法隆先生，他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脸惊恐，显然是他清楚打结的内情。而波登则只能平静地回答：“I don’t know.”因为打结的是旁边的那位兄弟，今天那兄弟不值班，扮演配角法隆去了。主角本人并没有经历打结这件事，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
3.女儿婕斯要去动物园玩，波登说：“可是我今天很忙啊。”女儿说：“可是你昨天答应我了啊！”波登说：“哦，是吗？那我们今天就去公园吧！”这个细节可以侧面证明了兄弟俩每天互换身份的事实，因为他不知道“他”昨天说过什么内容。当然，今天值班的这位扮演者，是比较慈祥的那一位波登。
4.波登和妻子萨拉吵架时，法隆默默地走过来，静静地抱着女儿离开这个场面。此时，我真的替他心碎了。因为他目睹了心爱的妻子和自己的兄弟吵架，还有女儿也在旁边承受着伤害，而自己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由于不能暴露兄弟俩每天互换身份的秘密，他此刻只能默默地抱着自己的女儿离开。
5.波登每天对妻子萨拉说“I love you”，妻子有时回答：“Not today.”有时回答：“Today it’s true.”女人敏感的直觉，有时还是比较准确的。她能感受到不一样的爱。
6.兄弟俩为了一致，喝一口酒，咬住布团，准备斩断手指的镜头，实在太震撼了，我就不评论了，自己去看电影吧！
7.兄弟俩在监狱依依惜别的画面。二人心中都知道是永别了，此生，不再能见面。那种心灵相通而又不能直言的感受，只出现在兄弟俩的目光里。
8.波登得知萨拉怀孕了，他高兴地说：“我们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法隆。”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一个同事？而且，萨拉是刚才和法隆才刚认识的啊！所以，萨拉怀的孩子是另外一个波登扮演者的，所以这一位波登第一反应才是要把消息告诉他。
9.萨拉死后，奥莉薇觉得波登对萨拉的死表现得太冷漠。波登解释说：“我并不爱萨拉，我爱的是你。”奥莉薇顿时觉得这个声称不爱妻子的魔术师毫无人性。其实，波登并没有说谎，今天的波登，确实是不爱萨拉。
10.安吉尔从美国回来之后，表演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瞬间转移魔术。波登对法隆说：“我们已经彻底被他打败了。我们要远离他，不要去招惹他！”而最后在监狱里的告别，波登对法隆说：“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去招惹他。”这两处是极其明显的二人互换身份的证明。这两个波登，当然不是同一个人。一个平静地接受了失败，说要远离安吉尔；而另一个好奇心强，不甘失败，跑到安吉尔的舞台下面去偷窥他的魔术秘诀，所以被安吉尔陷害，最终被判处了绞刑。
11.波登的日记本里，内心矛盾的挣扎，以及对待家庭、工作的态度，有着明显的自相矛盾之处，说明了这本日记是由两个人写的，二人想法不尽一致。一个珍惜家庭生活，一个热衷于魔术。当两个人交流不便时，写同一本日记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4） 萨拉的心碎
萨拉偶遇魔术师波登，帅气的长相，体贴入微的性格，谁能不喜欢？
其实，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开始，这个欺骗的故事就已经上演了。莎拉在出租屋门口拒绝留宿新交的男友波登，然后转身入室，立刻发现了室内拿着茶壶笑呵呵的波登。这样高难度的瞬间转移，波登是没有能力做得到的。当你知道波登有一个长相极似的双胞胎兄弟后，这件事就很明显了，已经调过包了，是法隆早已埋伏在室内恭候了。
影片在揭开波登和法隆的秘密后，给了一个回忆的镜头，妻子萨拉问波登：“这只受伤的手指不是已经愈合了吗？怎么又感染了？”善良的萨拉至死都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今天很爱她，但明天又是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如此反复地不停折磨着她的感情，直到有一天，她在波登杂乱的工作室里结束了她不堪忍受的生活。
（5）机关师卡特的良心
卡特一直注重于对安吉尔的培养，他叫安吉尔和波登去学习中国魔术师程连苏的表演、为安吉尔引荐大剧院的老板、为安吉尔量身定做地设计出新的道具、甚至帮安吉尔把法隆钉进木箱里活埋、在安吉尔死后仍然帮安吉尔指控波登的杀人罪，可以说，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师傅已经仁至义尽了。
直到后来卡特发现所谓的卡德洛爵士竟然就是安吉尔本人时，他愤怒了，因为他被欺骗了，甚至还曾为这个昔日好友而控告波登，这造成了波登被冤枉地送上了绞刑架。卡特无形之中成为了这宗冤案的帮凶。
在妻子溺亡之后，安吉尔一度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之中。卡特先生安慰安吉尔说：“一个曾经频临死亡的水手告诉我，溺亡的感觉，就像回家。”而在卡特与安吉尔决裂之后，卡特突然提起这件事，卡特说：“之前我说了谎。其实溺亡的感觉，痛苦至极！”前后的对比有如此巨大的反差，影片强烈地告诉了我们，卡特已经不再顾及安吉尔的心里感受了，所以他把溺亡的真实感受告诉了安吉尔。
影片的最后，卡特遇到了前来刺杀安吉尔的法隆，卡特向法隆点头示意了一下。卡特的良心一直鲜活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他所做的事情一向都很正义，包括他之前为死去的安吉尔而控告波登谋杀。
（6）细节
下面，我们来欣赏一下影片中的一些细节。这些细节的描述，或是影片要向我们表述的观点，或是埋设的伏笔，或是下文情节的暗示，或是影片终极秘密的佐证。
A.卡特在法院里指控波登害死安吉尔，法官问道：“这个水箱那么大，波登如何能搬得动？”卡特心直口快地说：“我不知道！你问他啊，他是魔术师。”
B.卡特看见安吉尔通过卑鄙手段夺到了波登女儿的抚养权，他心中的正义爆发出愤怒，而安吉尔解释道：“她需要一个父亲。（She need a father.）”卡特立刻大声训斥说：“她需要她的父亲！（She need her father!）”
C.安吉尔跟踪波登，在大街上看见波登与妻子、女儿会面，这个其乐融融的场面，在安吉尔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呢？这个害他妻子溺亡的凶手，竟然在享受着如此幸福的家庭生活。那一刻，安吉尔的嫉妒和恨也在观众的理解范围内。
D.一个魔术师，他的一生都是在表演，为了让人们惊奇。影片中，法官问卡特：“哪怕是没有任何观众？”卡特答：“哪怕只有一个观众。”波登和妻子萨拉相处的的家庭生活，正是“只有一个观众”的情景啊，而波登或者法隆仍然是处于魔术表演的状态之中，所以萨拉至死都不明真相。
E.欧文代表“卡德洛爵士”去监狱向波登购买波登魔术的秘诀，提到安吉尔学会了波登的魔术……波登立刻打断他的话：“他不可能学得会！”波登的自信是有十成的理由的，因为他的魔术有特殊性，外人不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F.在某次戏团表演结束后，波登建议对魔术进行创新，卡特开玩笑地问波登：“你有新的魔术可以卖给我吗？”波登很认真地回答：“不，它只有我能表演。”说明波登和法隆的人生的魔术表演已经开始进行了。
G.萨拉带着小侄儿看魔术表演，小男孩哇哇大哭，一口咬定小鸟被杀死了。波登过来安慰他时拿出调包了的另一只相似的小鸟，小男孩说：“But where’s his brother?”诺兰大师在这里给了我们一个多么明确的暗示啊！直接用了“他的兄弟”这样的字眼。
H.卡特向法官展示道具时说：“魔术师们用最普通的事物来掩盖残酷的真相。”这句话一语中的，一针见血，点出了魔术表演背后的复杂内容。
I.安吉尔最后去监狱看波登，波登为了女儿，被迫把他魔术的终极秘密递给了安吉尔。安吉尔此时已经对波登的落魄结局很满意了，他享受到着胜利者的姿态，高傲自负的安吉尔不肯拉下面子去看他梦寐以求的秘诀，他撕碎了波登写着秘诀的纸条。安吉尔死于他“心患已除”的错觉。安吉尔撕纸条这一步，错失了波登的机密，从而忽略了潜在的危险源，而最终造成被另一个波登刺杀的结局。
J.“Are you watching closely?”这句经典的表演台词出现了四次。第一次是在片头的旁白，是该影片的第一句话。第二次是波登对小男孩表演变金币魔术时说的。第三次是波登用魔术戏耍狱卒时说的。第四次是波登临刑时对狱卒说的，这一次，他表演的是生命的魔术。
（7）牺牲
安吉尔和波登去看了中国魔术师程连苏的表演（历史上的程连苏是一个冒充中国人的美国人。当然，这是题外话，影片中采用程连苏是中国魔术师的说法），晚上安吉尔对妻子说波登看出了门道。安吉尔只知道了程连苏这个魔术的手法，而波登则看到了魔术本身需要付出的巨大的、彻底的牺牲。这也是该影片给我们的最深刻的感触——牺牲。
下面，我们来看一下影片中各个角色所付出的牺牲。
1.安吉尔的妻子茱莉亚。在魔术表演时溺亡。
2.安吉尔。失去妻子，被波登害得摔断了腿，在魔术竞争中失去了一部分观众，枪杀自己的复制品，一次又一次地坠入舞台下面的水箱里而溺亡。
3.波登（或法隆）的妻子萨拉。忍受丈夫感情上的反复折磨，最后绝望地自杀。
4.波登的女儿婕斯。幼年丧母，接着父亲被判处绞刑，最后被“卡德洛爵士”领养。
5.机关师卡特。被安吉尔欺骗，成为波登死亡的帮凶。
6.最后我们来看看波登和法隆。兄弟俩作出的牺牲，无疑是本片中的最大篇幅。把妻子、女儿与兄弟共享，把自己的所有生活分一半给自己的兄弟。心里默默承受着兄弟与妻子之间的吵架，以及妻子自杀的痛苦。女儿的抚养权被剥夺。为了魔术必须砍掉手指。差点被活埋。被判处绞刑。
而这些牺牲，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影片中，法隆只是在死敌安吉尔临死时才告诉他。包括妻子萨拉、女儿婕斯、卡特先生、女助手奥莉薇、特斯拉、戏团人员、法官、观众等工作和生活中的所有人，均不知情。
可以说，直至波登被吊死在绞刑架上，他的魔术表演依然在进行着，他和法隆仍然保留着他们魔术的终极秘密。他的一生，本身就是一个魔术。这就是牺牲精神的真谛，用尽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来进行非凡的魔术表演。
只有付出了他人所不能付出的牺牲，才能进行他人所不能进行的魔术。这与中国魔术师程连苏的表演其本质是完全一致的。（程连苏为了进行高难度的鱼缸表演，只能一辈子装成瘸子。）
看完电影，只有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