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育阶段对人格形成的影响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形成过程与性心理发育过程互相重叠。性心理发育过程若出现问题,就必然会影响人格的形成,这种在发育过程中出现的主要问题被称为固着(fixation)。早期心理发育阶段中的未竟事宜,将根植于性格深处,阻碍个体的心理成熟。儿童期的基本经历、内心冲突、精神创伤是成人神经症、心身疾病、精神病的原因。
精神分析学派关于人格形成有一个普遍假设,那就是发育受挫越早,对今后的影响就越大。但这种简述漏洞颇多。比如并没有证据表明,口欲期发育不良的个体,会比肛欲期和俄狄浦斯期发育不良者具有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精神分析理论认为,个体不同的人格特征形成于不同的发育阶段,受个体特定的防御方式的影响。这样形成的人格结构可从两方面来描述:1、人格结构是否病态(有多疯)2、用这种结构来解释个体的人格特征类型(怎么疯)。
这种以成长过程的不同阶段来划分儿童所经历的挫折的方式,有助于更好地理解个体人格全貌。
不同精神分析学派,对人类心理发育的前三个阶段划分惊人相似:0~1岁半/2岁(口欲期)、1岁半/2岁~3岁(肛欲期)、3岁~6岁(俄狄浦斯期)。这些阶段发育状况不同,个体成人后的人格差异显著。
但不同学者看待早年发育阶段的侧重点不同。如有些强调驱力和防御,有些强调自我的形成,有些强调自体的相关因素,有些强调不同阶段的行为特征、认知水平、情感成熟度等。
但有学者在婴儿研究的基础上对发育阶段提出质疑:婴儿早期具有的能力,比多数发育理论学者们的认为的要强,亲子依恋关系比发育阶段对人格形成的影响更为重要。
然而,也有临床评论和实验研究表明:个体的自我水平的发育,与今后个体将自我与外界有效区分相关,也与成年个体人格特征有关。虽然个体如果强迫倾向、分裂状态,未必以后一定会发展形成精神病理。
二、人格异常诊断的历史发展
精神分析理论是基于来访者心理问题的“深度”,而非人格类型,来对不同个体进行诊断甄别的。诊断分类主要经过了3次变革:
1、神经症-精神病的二分阶段
当代精神病学之父克雷佩林曾对精神病患群体进行了长期细致的观察,辨识出具有共同特性的常见精神病状,并对这些常见症状进行了相关病因学归因。将这些症状区分为外因性、可治愈的症状,内因性、难治愈的症状。
而弗洛伊德在此描述分类的基础上,提出了更多推理性假设,他的心理发育阶段理论包含了复杂的外因性解释。他会将有强迫问题的患者(如“狼人”患者)归为强迫性神经症,在职业生涯后期开始区分强迫症状的神经症和以强迫人格为主的强迫症。但其后继者们才真正对3种情况做出明确区分:1)存在妄想,用反复思虑来削弱精神病性思维的强迫症患者 2)伴边缘型人格的强迫性神经症 3)介于神经症、正常人格之间的强迫症状
20世纪中期“边缘型”这一名称出现之前,精神分析取向的治疗师多认同弗洛伊德的理念,仅对神经症、精神病进行区分。而弗洛伊德在评价心理状态时,是否具有现实经验能力成为判断两者的分水岭。
这个阶段的理念提供了应对不同精神病患的基本思路,但仍需进一步发展成能适用于各种症状、区分各种症状细微差别的具体应用方法。
2、神经症性症状、神经症人格、精神病三分阶段
首位对适应不良程度、非典型精神病性症状进行鉴别的学者是Wihelm Reich,他对神经症性症状、神经症性人格进行了分类描述。
1)如果来访者具有神经症性症状
那么可推断来访者当前生活中可能存在某些应激事件,这些激发了他的潜意识冲突。而他的防御方式又运用不当,这种运用不当或许来自患者童年解决问题的经验,但当下只会弄巧成拙。
2)如果来访者属于神经症性人格
治疗难度将显著增加,不仅耗时耗力,预后也相对差强人意。来访者的诉求(即刻缓解痛苦)和治疗师的努力,不一定能最终促成良好的治疗效果。此时,不能急于与之建立“工作联盟”,而应着手营造适合建立联盟的氛围。人格障碍在形成过程中,更多地与认同、习得、强化有关。
这种分类评价方法延续了正常/疯狂的二分法,只是正常中又细分出神经症性症状、神经症人格2种。这种粗放的分类随着时间推移渐显片面,甚至产生误导。比如在病理性方面,暗指所有人格问题都比症状性问题更严重;也无法鉴别人格扭曲(轻度能力丧失)和人格障碍(造成严重后果)。
3、对边缘型病症的界定
20世纪中期,人格理论学家们认为,在神经症、精神病之间存在一个中间地带。整个精神卫生学家开始关注神经症-精神病二元模型的局限性。大批分析师开始抱怨,一些来访者看似是人格障碍,但行为表现却超出这一范围。
1980年,经过大量研究检验,“边缘型人格障碍”这一名称作为一种人格障碍诊断术语,被收入DSM-III,这主要得益于Gunderson对一组患者所进行的研究。
到20世纪晚期,开始普遍出现针对边缘型病理现象(病因)的争论。当前精神分析理论认为边缘型人格的形成与婴幼儿发育、依恋、创伤高度相关。
三、神经症性-边缘型-精神病的连续谱系
本书从以下多个纬度讨论三种来访者的人格结构,但这种划分是人为的,治疗师不应忽视个体的整体协调性、个体的其他优势领域。
1、神经症性
来访者:有情绪困扰,但仍能高度保持良好功能的人群
防御方式:主要应用较为成熟的次级防御机制,尽管在应对特殊的应激情境时也会使用原始防御,但对维持个体的整体功能并不占有主要地位。
认同整合水平:具有清晰的认同整合,言行协调,随着时间推移,其内心体验也连贯有序
现实检验能力:通常与日常现实保持密切联系,一般不伴有幻觉或妄想。
自我反省:在治疗早期便有能力形成治疗性分裂。
原始冲突:基本顺利地度过了埃里克森提及的最初两个发育阶段,来寻求帮助多半是陷入冲突,欲达目的却每每自己制造障碍。
移情与反移情:无论治疗师的反移情是正性或负性,都不至于使对方望而却步。来访者不会置治疗师于死地而后快,也不会期盼治疗产生魔幻般的治愈奇迹。
2、精神病性
来访者:很容易被识别,他们出现幻觉、妄想、牵连观念、思维逻辑混乱
防御方式:主要使用属于前语言、前理性期的防御,如回避、否认、全能控制、原始性理想化、贬低化、原始性投射/内摄、分裂、重度解离、付诸行动、躯体化等。
认同整合水平:甚至不能完整地感觉自己的存在,更无法感受自己的存在满意与否,他们深深困惑于自己到底是谁
现实检验能力:会把奇怪观念奉为神明,他们通常无法融入自身的文化背景,与日常“现实”若即若离
自我反省:缺乏“反省能力”,很难察觉到自己的心理问题
原始冲突:基本都与存在意识相关,如生命与死亡、存在与湮灭、安全与恐惧,他们的梦境充斥着触目惊心的死亡与毁灭的景象
移情与反移情:治疗师会被激发出强烈的拯救欲望、父母般的保护欲望、对患者由衷的同情。来访者会对真诚十分看重,喜欢治疗师的教育作用。
3、边缘型
防御方式:过度依赖古老、笼统的原始防御机制,如否认、投射性认同、分裂
认同整合水平:与精神病性患者存在相似之处,自我体验充满了不协调性和间断性
现实检验能力:无论症状如何丰富,经过缜密的访谈仍能感受到患者的现实感
自我反省:反观自身病理状态的能力相当有限,要不是被某种情境所激发,很难有足够动机去了解认同整合
原始冲突:固着于分离-个体化阶段中的“依附期”,展现出“寻求帮助-拒绝帮助的行为”
移情与反移情:来访者常常汹涌澎湃、不加掩饰,令治疗师束手无措;治疗师的反移情也同样强烈而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