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都到了十来岁的年纪。
一如令熊最初所料，阿欣这丫头大概生来不知道小公主为何物，同学穿篷篷裙，她穿皮裤；同学玩芭比娃娃，她学打枪；同学被男生欺负，她追着男生一路打到厕所里……可能是小时候被饿怕了，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且饭量惊人，以“大胃王”的“美称”雄霸校园。如果不是因为每周都是令熊和易兆风一起接送他们，令千佑真不想承认他们认识——丢人！真丢人！人家本来是女生心目中的小王子！现在成了女霸王她哥！不！才不承认是她哥！
“阮清欣，你坐前面啊！我要和妈咪坐一起。”放学时，令千佑特别嘱咐。
“我为什么就不能和令小姐一起坐？”
“因为我叫她妈咪，你叫她令小姐啊。”千佑觉得女霸王也太蠢了。
阿欣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完全是个傻子。当初认妈咪的时候干嘛不连爹地一起认了？现在倒好，一个妈咪，一个易先生，多别扭！可惜等自己学会汉语，已经被教得叫习惯令小姐易先生了，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一起改口！
易兆风一手一个，拉着他们走到车前。令千佑一马当先跳到后座，扑进令熊怀里，“妈咪！”再一抬头，阮清欣已经拉开了另一边门，乖巧地挨到了妈咪身边，“令小姐今天好漂亮！易先生准备带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呀？”
令熊一手轻抚着千佑的头，一手在阿欣鼻子上刮了一下，“阿欣想吃什么？”
千佑怒视着阿欣，女霸王还挺会演，扮什么小白兔？不，小黑兔！可是妈咪似乎挺吃她这一套的。
阿欣眨眨眼睛，望住令熊，“好久没吃令小姐亲手做的饭了呢！我和师父都好想吃！”她吃定令小姐不会拒绝，又偷偷瞟了眼自己的师父，嘴角似乎也微微翘了翘。唉，发愁，真发愁，男人大概都是傻的，想什么直接说嘛！回回都要靠她！
易兆风转动方向盘，“令小姐，先去买菜好不好？”有什么不好的？不买菜，煮白饭？唉，看来是真傻，阮清欣又扶了回额。
两大两小推着购物车穿行在超市的货架间。他推车，她认真地挑选比较，两个小家伙抱了一大堆薯片零食扔进车里，又被易兆风一样样放回去，和谐自然得像任何一个周末出来购物的小家庭。
易兆风从来珍视这工作之余的相处，让他时时有种成家立室儿女成行的错觉，那种内心终于踏实下来的满足感，让他忽而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不再是只要看一眼他的阿熊姐姐，就能欢喜整日的少年。他们挨得这样近，他反而不敢仔细看她，只将余光投在她脸上。最爱看她的眼睛，明亮的深遂的清明的，而此刻，是温柔的，就在那温柔眼波轻摇的岸边，他看见了第一丝细纹。是了，他已经而立之年了。
………………
“在看什么？”她感受到他的目光，脸却没有侧过来。
眼波盈盈，温柔地荡开，荡得他心动神摇。她真好看，他的阿熊姐姐真好看，连鬓边露出的一点白头发茬，连眼角细细的密纹，都是好看到舍不得挪开眼睛。
易兆风改用一只手推着购物车，左手揽上她腰间，“我想这样揽着你很久了。”
“有多久？”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些一起买菜做饭的周末。
“有多久？从我第一次嚷着要吃妈咪煮的饭开始那么久！”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阿欣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我这个爹地啊，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像个做大事的人吧，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不急。要不是这次遇险，我看你们等到几时？”
两人相视一笑，决定不得罪这个聒噪的丫头，反正养不了两年也该嫁了，还是宠着点儿吧。
夜，最好是秋，窗外月挂帘栊，窗内人影成双。
“所以你本来怎么打算的？”令熊依偎在易兆风胸前。“永远不让我知道？直到我变成老太婆？”
他堵住了她的嘴——直到他们真的彻底退出江湖，他才有机会好好思考他们的未来。而那之前，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她，心无旁鹜地保护她。
夜色沉寂，他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而她，像大海一样，伸出手臂，拥抱着他的浪花，他的漩涡，他的汹涌，他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