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仲夏,爱在暻年

第一章 你是医生啊,还是慈善家?

听说过患者给医生塞红包的。

听说过医闹追着医生喊打喊杀的。

前几天倒是让我遇上了一个最奇葩的,竟然有患者要给医生家里送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你说什么?!”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了,“你再说一遍。”

江哲年边换下外衣边解释:“就是我们科室那个万年户老何,家里为了他的住院费把房子卖了。他女儿今年高三,没地方去,拜托我收留一年,明年考上大学就住校去。”

这么听着似乎没什么不对,可是转念想想,“你是医生啊,还是慈善家?”

“夏夏,我很累。”江哲年掐了掐眉心。

我知道他今天有场大手术,一站就是七个小时,的的确确是累,可这件事不是一个累字就能解决的。 我跟江哲年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往常家里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现在突然要住进来一个陌生人,这放着谁都会心里不舒服吧。

看我半天没出声,江哲年大概也知道这要求过份,劝了一句:“不是还有一间空房吗?于咱们举手之劳而已,对人家小姑娘却是改变一辈子的事情,别小气。”

这哪里是小气,我说:“那间房怎么空了,那是我打算生宝宝用的婴儿房!”

说到孩子,明明是两口子的事情,偏外面的人都只怪我,先开始是婆婆,这阵子连我亲妈都开始张罗,安排我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身体有毛病。

谁有毛病了!他们也不看看江哲年这个工作狂的日常,一周我能见他两次,都已经是难得的了。

“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你就不能懂点事。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要是不把老何家里的事情解决好,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你知道我们科室都是重症,说难听点那就是熬日子的人,这种人最难控制,之前电视上不是报道过有病人要杀医生,前车之鉴,你难道不懂?这事就这么定了!”江哲年已经转身往洗浴间走,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大概是性格原因,江哲年平时为人冷淡,工作后,更是对工作以外的事情耐心极差。而我呢,虽然在外面有些咋咋呼呼,可回到这个家,就成毫无发言权的软包子,任由别人打压,从不敢跟他反驳什么或者争论什么。

江哲年洗完澡出来,我已经上床,先前存着气,故意背对着他。其实心里未必不是想着他能哄我两句,就这么僵持了很久,直到我听到他有频率的呼吸声,这才猛地翻过身去,发现他早已经睡着了。

顿时我睡意全无,看着他冰冷的样子,憋屈的想哭。 结婚前我们也曾如胶似漆过,可婚后两家老人、鸡毛蒜皮等等的琐事将所有的浪漫都冲淡了,尤其是最近一年,江哲年升了主治医生,医院里忙的脚不沾地,先开始我体谅他辛苦,后来慢慢才觉得我们的婚姻竟没了一丝温度。

第二天江哲年早上临出门,不忘交待我给要给住进我家的小姑娘置办些东西,床单被褥换洗衣服啥的。我没睡好,太阳穴疼的厉害,胡乱的答应了一声。

中午接到我妈电话,让我赶紧回娘家一趟。

原本想着跟亲妈倒倒苦水,谁知道进门就看见我姐坐在沙发正中央,我爸我妈前前后后的围着她打转。这样的场景一点都不陌生,我姐顾佳芸从来都是我家的骄傲,小时候学习好、长的漂亮,长大了工作好、嫁入豪门。毫无疑问的‘别人家孩子’,而我作为‘标杆’人物的亲妹妹,瞬间被鄙视成了渣渣。说实话,我现在的性格这么软弱,甚至内心深处自卑的很,全拜这位姐姐所赐。

果然,有顾佳芸的地方,我就只能是那个反面教材。

我妈心情好的不像话,见到我就报喜,说是我姐怀孕三个月了,天大的好消息。然后果不其然的就开始批判我,结婚三年还不生孩子,绝对是身体有问题等等等等。

我心说,顾佳芸都结婚四年了才怀孕,你怎么不说她!不过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说说,顾佳芸可是我们家的公主,我家原来条件不好,可小时候就是再怎么紧巴,都要给顾佳芸吃好的,穿好的,而我,从小到大就是那个‘捡姐姐不要的’妹妹。

顾佳芸见我没精打彩的样儿,就说我姐夫常念着我,叫我去姐夫姐姐家里玩儿。

提起我那姐夫,我心脏都发抖,没坐半小时就跑了出来。少不了又挨了我妈一顿说。

被姐姐这么一刺激,我彻底忘了江哲年早上交待的事情。

江哲年是个行动派,不过几天时间,就将要寄居在我家的小姑娘带了回来。

那女孩子叫何栀,细细瘦瘦,人长的就像是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一样,低着头,人看起来有些怯懦,不过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才是最柔弱的。

“她叫顾夏。”江哲年拍拍何栀的肩膀,“你以后需要什么只管跟她说,别有顾虑。”

何栀到底还有些腼腆,抬眼看我,浅浅的笑下,乖巧的点头:“恩,好,江医生。”

“顾阿姨,往后请多关照。”

‘阿姨’两个字让我胸口中箭,心说现在的小姑娘还真是凶残啊,单单是称呼就将我跟江哲年差了辈了,我有那么老么!

心里止不住泛酸,小声跟江哲年说:“年轻真是无敌。”

江哲年直接无视我。

何栀就这样搬进我家,小姑娘挺乖的,整晚上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我对这样的情况满意,私心里说,在家谁不图个放松、自在,真要时时处处都要面对一个陌生人,还真是让人不愉快。想想高三孩子学业繁重,如果这一年都是这样的,那也不是难以忍受。

当晚,我跟江哲年一起看电视,他一直忙,这样的时刻倒是很少遇到的。如果没有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我想我会更加的惬意。

哐当——

浴室的门打开,眼前的一切让我目瞪口呆,何栀身上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走出来,那短袖像是被洗过太多遍,已经磨的几乎透明。加上何栀的头发还在滴水,衣服被打湿了大半,里面的一切一目了然。她竟然没有穿内衣,女孩子虽然看着瘦,可身材发育的却不差。

我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就扭头看江哲年。

他眼睛同样盯着从雾气中走出来的少女,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声音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淡:“怎么回事?”

何栀有些害羞,双腿磨蹭着说:“我没有睡衣。”

“不是让你给她置办些换洗衣服吗?”江哲年转过头来瞪我,语气严厉道:“做事情怎么从来就没有责任心!”

这........这是不是弄错重点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哲年就又加了一句,“还不快点去买,难道你想看着她一直这个样子。”

当然不想看到,我站起身,拿起钥匙手机就出了门。

走出单元门被冷风一吹,我才有些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简简单单就被江哲年洗了脑,竟真的跑出来给何栀买换洗的内衣。低头看看,刚才跑出来的太急,根本没带钱,不得不又转头回去拿钱。

拿钥匙开了家门,进去发现客厅里并没有人,正奇怪江哲年去了哪儿,就听到卧室门突然嘭的一下发出撞击声,我连忙往卧室走,手指刚触到卧室门的手柄上,就江哲年压抑的说话声:“小东西,你就这么着急,连一晚上都忍不住,嗯?”

女孩子的低吟声,没回话。

“往后天天都能看到我了,这下满意了?” 完全不同于平时冷淡的语气,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巧克力,听着让人莫名的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跟我闹了那么久,不乖!该罚!”

我形容不出到底是愤怒多还是震惊多,脑神经跟断了一样,价值观、人生观全部崩塌,我甚至连站立都没办法做到,软软的坐在地上。

房门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多是女孩子娇嫩的呻吟轻呼,还有男人的低吼,时不时的伴随着一些露骨对话,仅仅是听着就让我脸红心跳。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女,当然明白情到浓时的表现,从前我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只是跟江哲年结婚后,这些激情就开始渐渐离我远去了。

我以为婚姻就是这样的,人们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不是吗?

最初的茫然愤怒过去,我迅速的冷静下来。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竟然能在这种时候冷静下来,我当然可以冲进去像个泼妇一样的控诉他们,甚至撕扯、殴打!

但,我不敢。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让我清醒的认识到,我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我跟江哲年从大学确定关系开始到现在,整整七年的时光过去,我从十八岁的少女变成如今二十五岁的少妇,几乎我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经跟他连在一起,曾经最好最美的梦想,都与他有关。要彻底的撕裂这一切,放弃所有的美好盼望,我并没有这个勇气。

我终究舍不得他。

退一步说,我真的跟江哲年撕破脸,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呢?所有人的鄙视、嘲笑,即便是我最亲的人,都不会给予我丝毫的支持。我妈只会说我没用,连个男人都守不住,果然不如姐姐顾佳芸。我恨我自己在这样的时刻,还想起顾佳芸,可是我控制不住,从小到大的阴影,她就像是个影子,从未离开过我的生活。

长这么大,我唯一能跟姐姐相提并论的就只有婚姻,她是嫁入豪门没错,可我并不差,江哲年是医学院高材生,虽然家境一般,可名头听着响亮,尤其这些年我父母的身体不好,看病、住院大大小小事情,多亏了江哲年的帮忙。

这也许是世上最荒谬的一幕,我在门外权衡利弊,他们在门内激情难控。

第二章 终究舍不得他

房内的声音渐渐地高亢起来,女孩娇声喊着:“不行了,不行了,江医生,我受不住了。”

“好,这就给你,全给你。”

明白他们快要结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早已经泪流满面,边擦眼泪边往门口跑,我知道我这样逃避很窝囊,可还是控制不住脚步。

出门的时候,我狠狠地甩上了家里的大门。

震天的门响声中,我落荒而逃。

多可笑,我竟在甩上门的那一刻,生出些许报复的快感。

外面早已经是万家灯火,我穿着一身居家服,走在街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时有行人露出吃惊的目光看着我,我觉得难堪。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走在街上,他们每个人似乎都知道我家中正在发生的事情,目光里都带着嘲笑与轻视。

行至走肉的走着,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期盼着是江哲年打来的。可结果还是令我失望了,手机上显示着‘姐姐’两个字,我仰头看了看天,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在我最狼狈最失意的时候,第一个来电话的人居然是她,顾佳芸。

滑动屏幕,我颤抖着将手机贴在耳边,全身抖的一个字说不出。

“夏夏,你快来,我肚子疼!”顾佳芸的声音满是虚弱,惊恐。

我脑子一下子空白,先前的那些都被放下,我急急追问:“你在哪里?”

“在家,你快来。”

“好!”

挂了电话,我满心急切的跑上马路,想拦下车赶往姐姐家。脑子里还没忘了我并没带钱,拿手机点开x滴打车,叫了车来。

打车软件效率很快,不到两分钟就有电话打来,确定了位置不一会儿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我面前。

我着急上车,连司机的长相都没有关注,只留意到他穿着黑色的西装。

“麻烦快一点。”完全心慌意乱的语气。

我所住的地方距离姐姐家挺远,一路上我刚才颤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车内的电台放着老歌,林忆莲慵懒磁性的声音,一声声唱着:

爱过就不要说抱歉

毕竟我们走过这一回

从来我就不曾后悔

......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善变的眼神

紧闭的双唇

何必再去苦苦强求

苦苦追问

不知是被这歌声抚慰了还是被它刺痛了,我先开始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低声的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失控,不可抑制的抽搐。

到底还是顾及身边还有陌生人,我极力吸着鼻涕,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模糊的眼前多出一块手帕,墨绿色的,没有一丝花纹。我不好意思抬头,只是默默伸手接过,哑着声音说:“谢谢,抱歉。”

大概在这人的眼里,我就是疯女人吧。甩甩头,反正今晚已经失控,并不在乎这一茬。

一路送我到顾佳芸家楼下,我点了完成订单下车。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我估计他此时心里只会觉得今晚遇到我这样一个人十分的晦气吧。

不提这段小插曲,我飞奔去了姐姐家。

开门的保姆见到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夫人刚刚睡下,顾小姐你小点声。”

“不是说肚子疼吗?没事吧?”我还记得我妈当时说顾佳芸怀孕时的喜悦表情,怀孕的人肚子疼,可不是好玩的。

保姆四十岁年纪左右,听到我问这个,表情有些怪异,只说:“没事的,夫人就是晚上吃的不舒服。心情不好,动了胎气。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虽然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不过我不是多嘴的人,点了点头。

可能是被我进门的声音吵到了,卧室里顾佳芸醒了,出声喊我:“是夏夏来了吗?”

“是我,姐。”

“快进来。”

顾佳芸的卧室里开着一盏小小的灯,微弱的光将躺在床上的她衬托的尤为苍白,从来看到她都是元气满满,光彩照人的样子,很难看到她这样虚弱。此时我情绪复杂,见到她这个样子,关于江哲年的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夏,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路上遇上什么事了吗?哲年呢?他怎么没有送你来。”顾佳芸问道。

我这才惊觉现在自己的样子,更加的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说:“我就是着急你。”

“你怎么永远都是这幅冒冒失失的样子,快去楼上洗洗,让你姐夫见到了,准又得担心你。”

“姐夫......。”我胸口一跳,“他在家吗?”

“这会儿不在,不过马上就回来了。”

“啊,那我先走了。”我心急火燎地往外走。

“我身体不舒服,夏夏,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你不在我心里不踏实。”她这样说。

不踏实,“那就找妈来陪你吧,有她在,你总踏实了吧。”

“妈昨天跟爸去海南旅游了,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爸我妈平时跟我不怎么亲近,这种消息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最后还是被留了下来,不情不愿地去卧室里的卫生间洗漱。

面对镜子,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我竟然顶着这样一副面孔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哭过的眼睛,以及鼻头嘴角全部红着,头发更是凌乱的像是台风过境,整个人毫无章法到像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

打开水龙头用温水拍打脸颊,温热的触感让我心头的凉意缓解了些。

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出来,接近门口就听到我姐的说话声:“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回来!陆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谁在一起!”

“........”

“只要你回来别跟那个贱人在一起,你想干什么都行。”【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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