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相传在地狱里有这样一个传说,说的是鬼舞姬的一段故事。
这个鬼舞姬名唤胧月,是在凡间犯下过错,因而被罚到地狱里当舞姬。每天她都要在烤得滚烫的地板上跳舞,并且要强颜欢笑,以此供那些鬼差使玩乐取笑。
只有在夜半时分,她才有机会在房间里独自叹息,叹息着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曾听同行的人提起过,当她们被世人原谅的时候,苍穹之上的血月会变成蓝月,那时的她们就能够得以升天。
而关于她们前世的记忆,她们大抵都喝了孟婆汤,忘了个八九分。唯一和她们的身世有联系的只有鬼差使领她们进来时交给她们的一个手球,但是她们并没不知道这个手球有什么用处。
自从胧月来到地狱之境以后,胧月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一位陌生的朋友,尽管他们从来没有打过照面。那是中秋月夜,胧月在难得的空闲时间跑到了屋顶赏月。不知道家里的亲人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正努力回忆着,忽然从遥远的鬼殿深处传来了一阵箫声。这首曲子的名称正好和胧月的名字一样,胧月的母亲也许正是因为过于喜欢这首曲子,才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取名为“胧月”。
尽管只是模糊的记忆,胧月合着曲子唱了起来:
曼陀沙华呦,
知那爱长吗?
铺路伴你,
撒纸牌若衣祝福着……
在那以后,每年的中秋之夜,胧月都会到屋顶上听这首曲子,并和着曲子唱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今年的中秋之月还是红色的满月。
夜半时分,胧月终于听到了那首曲子,只是这回曲子传来的回声不太一样。她感觉到曲子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吹奏这首曲子的人究竟是谁呢?会不会是故人?他会不会和我一样,想要知道对方是谁呢?
不知为何,胧月一边向曲子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和着歌唱了起来:
支起灯琉璃,
枝芽难化离蝶,
抹树红里有月藏……
这是最后一个转角。胧月知道这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就可以见到这位“故人”。
“是你……”
“你是……”
面前的这位鬼差使摘掉面具: “是我啊胧月!”
胧月盯着面前的这位少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原来这个人是她的青梅竹马——什锦。
这回真的是他乡遇故知了,胧月和什锦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就小时候的事情互相打趣。
“我还记得啊,你小时候……”
“等等胧月,你觉不觉得我们的记忆又回来了?”
“好像是这样,但是成年后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是吗?好像我也是……”
“不知道怎么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是我们不能够踏入的雷池。”
“要不,先不想了?”
“行,那不提这个了,我还记得啊……”
“真的假的?我当时真的是这样吗?”
……
此后每年中秋节的夜半时分,胧月和什锦都会在同样的地点私会。
一年中秋,胧月难得把手球带了过来。
“什锦你看,这是什么?”
“这个,这不是关于你身世的手球吗?”
“对啊,你不是一直说你想看吗?”
“说是手球,我倒是觉得像一团毛线。”
“是啊,我也觉得。” 胧月一边把玩着手球,一边问什锦,“你说,要是把这个手球拆下来然后织成布会怎么样?”
“谁知道啊?要不我们试一下?”
“哪里有得织啊?我也想知道。”
“这我倒真的知道,” 什锦压低了声音,“到西南门附近的鬼衣坊就可以。”
“你说真的?”
“嗯。”
胧月和什锦蹑手蹑脚地闯进了鬼衣坊,什锦在门口吹箫放哨,胧月尽量轻手轻脚地操作织布机。
【下】
一个时辰之后,胧月织得差不多了。看着织出来的这幅画,胧月不禁放大了瞳孔。这不是……胧月连忙拿着旁边的剪刀把布绞断。
此时门口传来的箫声显得越来越紧促。不好,这是逃跑的信号。胧月把碎布散了一地,之后跑到门口和什锦会合。
箫声戛然而止,什锦拉着胧月拼了命地向前跑。要知道,地狱守备森严,又是惩罚过错之地,犯了错自然是会严惩。
什锦把胧月拉到一个柱子后面,告诉她: “你先在这里藏着,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什锦……”
话音刚落,什锦便不见了踪影。
追捕他们的鬼差使很快抓到了什锦,并把他押到了阎罗王的面前。
阎罗王审问他说在鬼衣坊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什锦回答说他在吹箫。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押上来!”
说着旁边的鬼差使把胧月带上了堂。
“你们可知道,在地府私会可是重罪?”
“这不是胧月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去找她的。”
“什锦,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此时的胧月像魔怔了一样喃喃自语。
“胧月,你怎么了?说话啊胧月……”
“坦白来说,刚才胧月也已经承认是你去打扰她的。但是,鬼衣坊里的碎布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眼光看向了胧月。
“给大家说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对朋友是青梅竹马,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家里也给他们定了娃娃亲。但是谁知,男方不久后家道中落,女方就想悔婚,要把小女儿嫁往他人。”
“胧月……”
“是的,这是我们的故事。当时我们约好了一起跳崖殉情,但是在你跳下去的时候我反悔了,本想拉你来着,却拉不住了。后来我回到家,家里的长辈帮我重新定了一门亲事。这就是那块布上画的故事,画的也是我犯下的罪过。” 胧月不禁声泪俱下,“什锦,你对我真的很好,对我真的是太好了……所以……我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你……对不起,什锦……”
“事已至此,再说又有什么用呢?放心吧,胧月,我不怪你。”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就算你有再大的过失,这几十年你也偿还了,特别是这几年,我一直暗自庆幸,居然能在这里和你重逢,尽管这里是阴曹地府。”
此时月色变了,淡蓝色的月光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下雪了?”
“下雪了……”
淡蓝色的雪花从苍穹之上飘落下来。
“什锦……我觉得……很幸福……”
说完这句话,胧月的身体化作雪,随风远去了。
只留下最后的歌声在上空回荡:
我身纳衣祈碧花,
悠梦里,落花谢。
裹红花,画踏里,悠依依。
我等君,与君说,
画朱眉,我嫁携花,可诺子期?